我在无限当npc

血月悬于天际，将猩红的光芒洒满无垠的骸骨大地。

我，沈渊，正端坐于由亿万神魔枯骨铸就的王座之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就在刚才，最后一个挑战我的“玩家”，连同他的神国，被我弹指间碾成了宇宙的尘埃。五百年了，作为“永夜深渊”这个终极副本的最终BOSS，我送走了一批又一批自命不凡的穿越者、重生者、系统持有者。

很无聊，真的。

就在这时，虚空中浮现出一行散发着金色光芒的文字，那是我唯一无法抹除的存在——无限游戏系统的规则具象。

“永夜深渊”副本持续运营时间已达最高阈值。最终NPC‘沈渊’，你的合同，到期了。

根据《无限空间NPC劳动保护法案》第114514条，你有权选择退休，并回归母世界。

我那张五百年都未曾有过表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堪称“人性化”的微笑。

“我等这句话，很久了。”

一份燃烧着金色火焰的虚拟协议飘到我面前。我没有丝毫犹豫，伸出那只能撕裂时空的手，在上面签下了我的名字。

退休协议签署完毕。正在传送……祝您，晚年幸福。

周围的血月、骨海、王座如潮水般褪去。当无尽的黑暗与光明在我眼前交错又重归平静后，一股混杂着汽车尾气、植物芬芳和人间烟火的温暖气息，包裹了我。

地球。我回来了。

五百年的时光，对我而言只是无数次枯燥的重启，但对地球来说，却是沧海桑田。我凭借着与血脉最后一丝微弱的联系，找到了我唯一的亲人——我那早逝的弟弟，留下的独女，沈清浅。

她住在一个老旧的社区里，放学后，总是自己一个人，抱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布偶熊，坐在小区的花坛边，安安静静地等她那个时常加班的养母回家。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个扎着羊角辫、脸蛋有点婴儿肥的小小身影，心中某个被尘封了五百年的角落，忽然变得柔软。这就是……家人吗？

就在这时，一个虎头虎脑、比清浅高了半个头的小胖子，带着两个跟班，耀武扬威地走了过来。

“沈清浅！把你那个破熊给我玩玩！”小胖子颐指气使地伸出手。

清浅把布偶熊抱得更紧了，怯生生地摇了摇头：“不……不行，这是爸爸留给我的……”

“小气鬼！不给我，我就抢！”

小胖子说着，一把就将清浅推倒在地，伸手去抢她怀里的布偶熊。

清浅摔在地上，膝盖都磕破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还是死死地护着那个对她而言最珍贵的宝物。

我叹了口气。

看来，这退休生活，不会太清静。

我迈开脚步，向他们走去。那几个孩子并没有注意到我，依旧在撕扯着。

我走到那个小胖子面前，蹲下身，用我能想到的、最和善的语气说道：“小朋友，抢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哦。”

小胖子被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我这个陌生人，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挺起了胸膛：“你谁啊！我爸是王大富！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是吗？”

我看着他那张骄纵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了。

于是，我对他笑了笑。

一个最纯粹、最不含任何杀意，甚至带着一丝长辈对晚辈无奈的微笑。

但在那一瞬间，我忘记了收敛我那早已与灵魂融为一体的“神性威压”。

在小胖子的眼中，整个世界，忽然褪去了所有色彩。他面前的这个男人，身后的背景不再是老旧的小区，而是无尽的血色星空。男人微笑着，但那笑容背后，是亿万神魔陨落的悲鸣，是无数世界被拖入深渊的绝望。他看到尸骸堆积成山，血流汇聚成海，无数扭曲的、不可名状的怨魂，在那个男人的微笑中，对他发出了最恶毒的诅咒。

那是他贫瘠的想象力，穷尽一生也无法构想出的，最极致的恐惧。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了小区的宁静。

小胖子王浩两眼一翻，身体一软，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他的裤裆里，迅速蔓延开来。

他，吓尿了。

我有些错愕地看着这一幕，心里闪过一丝疑惑。

地球上的小孩子，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的吗？

我只是笑了笑，熊孩子就吓尿了。

这个认知让我对自己退休后的“普通人”生活规划，产生了一丝小小的动摇。看着被吓得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的小胖子王浩，和他那两个呆若木鸡的跟班，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棘手。在永夜深渊里，我处理这种“小麻烦”的方式通常是将其连同他所在的位面一起格式化，但在这里，显然不行。

我弯腰扶起地上的沈清浅，她的小脸上满是泪痕，膝盖上渗着血丝，却依旧紧紧抱着那个布偶熊。她用一双清澈又带着点胆怯的大眼睛看着我，小声问：“叔……叔叔，你是谁？”

“我叫沈渊，是你爸爸的哥哥。”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无害。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小心翼翼地擦去她膝盖上的灰尘，一缕微不可察的、蕴含着生命规则的能量顺着我的指尖渡了过去。那小小的伤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瞬间愈合了。

清浅惊奇地“呀”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光洁如初的膝盖，忘了哭泣。

而另一边，王浩的两个跟班终于反应过来，连滚爬爬地跑了，一边跑一边哭喊：“不好了！王浩晕倒了！有妖怪啊！”

我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妖怪？这个形容，倒也……贴切。

很快，一对穿着光鲜、满身名牌的中年男女，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小区的保安。女的画着精致的妆容，一看到躺在地上的儿子，立刻发出了能刺破耳膜的尖叫。

“宝宝！我的宝宝！你怎么了！”她扑到王浩身上，看到那片湿漉漉的裤裆，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男的，应该就是王浩口中的“王大富”了，他一脸横肉，指着我和我身后的清浅，对保安咆哮道：“就是他们！就是这个野丫头和这个不知道哪来的男人，把我儿子打成这样的！报警！马上报警！我要让他们牢底坐穿！”

保安面露难色，但还是硬着头皮上来盘问。我将清浅护在身后，平静地看着眼前这对暴怒的夫妇。

“首先，我没有打他。”我陈述着事实。

“放屁！”王大富唾沫横飞，“我儿子会自己吓成这样？你当我是傻子吗？我告诉你，今天这事没个百八十万，别想了结！”

“其次，”我无视他的叫嚣，继续说道，“是你儿子先推倒我侄女，并且试图抢夺她的东西。”

“那又怎么样！”女人尖声叫道，“不过是个破娃娃，我儿子看上了是她的福气！一个没爹没妈的野种，弄坏了我儿子，你赔得起吗！”

“没爹没妈的野种……”我重复着这几个字，眼神里那最后一丝属于“退休生活”的温和，也渐渐冷却了下去。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来，讲道理是行不通的。那么，就只能用他们能听懂的方式来交流了。

我对王大富夫妇，露出了一个和刚才对他们儿子一模一样的，和善的微笑。

“你想谈谈，赔偿的问题，是吗？”

在我微笑的那一刻，王大富眼前的世界，再一次被扭曲了。他不再身处小区，而是站在自己公司的顶楼天台上。刺骨的寒风吹过，楼下是无数愤怒的股民，他们举着横幅，高喊着“王大富，还我血汗钱！”。他的手机疯狂震动，一条条短信涌入：银行催贷、供应商断货、妻子提出离婚并要求分割所有财产、儿子在国外吸毒被抓……

他一生最恐惧的景象，他最害怕失去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化作了最真实的绝望，向他扑面而来。他仿佛真的经历了一次从天堂坠入地狱的全过程，那种众叛亲离、一无所有的痛苦，让他浑身发冷，汗如雨下。

而那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她看到的则是另一番景象。她引以为傲的容貌，在镜子中迅速衰老，皱纹像蛛网一样爬满脸颊，皮肤松弛下垂。她最昂贵的包包、珠宝，都变成了腐朽的垃圾。她被一群曾经被她鄙视的穷亲戚围着，嘲笑着她的落魄。她最害怕的，就是失去美丽和财富，而现在，这两样东西，都在幻觉中，被剥夺得一干二净。

幻象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

但对他们而言，却仿佛过了一整个世纪。

当他们回过神来时，依旧站在小区的花坛边，但我那个和善的微笑，在他们眼中，已经变成了魔鬼的狞笑。

“扑通”一声，王大富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脸色惨白，浑身抖得像筛糠。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

那个女人也瘫坐在地，失神地摸着自己的脸，仿佛上面真的长满了皱纹。

“现在，”我依旧微笑着，语气温和地问，“我们还可以谈谈，关于赔偿的问题吗？”

“不……不谈了……”王大富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甚至不敢抬头看我，“是……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教子无方！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大……大师，求求您，放过我们吧！”

他一边说，一边疯狂地磕头，把自己的额头撞得砰砰作响。

我摇了摇头，有些意兴阑珊。本以为能遇到点稍微有趣的对手，结果，还是这么脆弱。

“带着你的儿子，离开这里。”我说，“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侄女面前。明白吗？”

“明白！明白！我们马上滚！马上滚！”

王大富夫妇连滚带爬地架起还在昏迷的儿子，像逃离地狱一样，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小区。

我转过身，看到沈清浅正用一种混合着崇拜、好奇和一丝畏惧的眼神看着我。

“叔叔，”她小声地问，“你……你真的是妖怪吗？”

我蹲下来，与她平视，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答道：“以前是，但现在，我退休了。我只是你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