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的脉搏在深夜并未完全停歇，只是换了一种更为低沉的方式律动。
林默坐在报社编辑部的工位上，屏幕冷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西周只剩下键盘敲击声和远处复印机偶尔的嗡鸣。
他正在赶写一篇关于城市老旧社区改造的稿子。
凌晨一点二十七分，桌上的固定电话突然炸响，打破了办公区的沉寂。
铃声尖锐而急促，在这个时间点显得格外突兀。
林默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他放下鼠标，等电话响过三声，才不慌不忙地拿起听筒。
“喂，你好，《都市晚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压抑着惊慌的男声，语速很快：“是、是《都市晚报》吗？
我找林默林记者！
我之前在报纸上看过他写的那个……那个关于民间传闻的专栏！”
“我是林默。
请讲。”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困意。
“林记者，救命啊！
我们公司……我们公司好像闹、闹鬼了！”
男人的声音带着颤音，“我是‘宏远科技’的物业经理，我姓王。
就在CBD那边的启明星大厦十七楼……这几天晚上，老是发生怪事！”
“具体什么怪事？”
林默从笔筒里抽出一支普通的签字笔，顺手拿过一张废稿纸。
“东西自己乱动！
值夜班的保安说听到女人哭，还有……还有黑影！
监控拍到了，一闪就没了！
电脑半夜自己开机，屏幕上全是乱码！
我们找过物业，也找过保安公司，都查不出原因！
员工都不敢加班了，再这样下去……”林默在纸上快速记下“宏远科技”、“启明星大厦17楼”、“移动物体”、“异常声音”、“黑影”、“电子设备干扰”。
“报警了吗？”
“报了！
警察来了就说可能是恶作剧或者设备故障，记录了一下就走了！
林记者，我听说您对这类……呃……民间奇怪的事情有点研究，能不能请您过来看看？
我们实在没办法了！
酬劳好商量！”
王经理的语气几乎是哀求了。
林默沉默了几秒。
事实上，这类求助电话他接到过不少，真伪参半。
大部分是疑神疑鬼或另有隐情，但偶尔，也会碰到那么一两个“里世界”的微弱涟漪触及表世界的案例。
“我现在过去。”
他最终说道，“大概半小时后到。
在我到之前，让所有人员撤离十七楼，包括保安。”
“好！
好！
谢谢林记者！
我就在一楼大堂等您！”
挂断电话，林默保存好文档，关闭电脑。
他从办公桌下拿出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色双肩包，里面装着他的记者证、录音笔、笔记本，以及一些“工作”所需的特殊物品。
半小时后，出租车停在灯火通明的启明星大厦楼下。
一个穿着西装、头发微秃的中年男人正焦急地等在大堂旋转门口，一见林默下车，立刻小跑着迎上来。
“林记者？
我是王经理！”
林默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带我去十七楼。”
王经理一边引路一边喋喋不休：“都按您说的清了场了，这层的钥匙我也拿来了……林记者，您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真的……那种东西？”
“看过才知道。”
林默的回答简短而克制。
电梯平稳上升至十七楼。
叮一声轻响，梯门打开。
外面是漆黑一片的办公区，只有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牌散发着幽微的光。
王经理瑟缩了一下，不敢迈步。
林默却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脚步声在空旷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按下墙上的开关，日光灯管闪烁了几下，次第亮起，照亮了排列整齐的工位、文件柜和几盆绿植。
一切看起来井井有条，毫无异样。
“最、最开始是那个区域，”王经理指着靠窗的一排工位，“还有那边的复印间……”林默的目光扫过整个楼层，他的视线在几个能量流动略显滞涩的点稍作停留——空调出风口、打印机后台联网指示灯常亮的电脑、以及一盆叶片有些发黄的滴水观音。
“在这里等着。”
他对王经理说完，便独自朝着靠窗的工位区走去。
他没有开那边的灯，而是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罗盘。
罗盘指针微微颤动着，不规则地偏向东南方，并在一个小范围内来回摆动。
空气中弥漫着非自然的阴冷气息，普通人难以察觉，只会觉得空调开得有点大。
林默收起罗盘，走到那盆滴水观音旁。
手指轻轻拂过土壤表面，一丝灵气探入。
植物的生命力正在被某种东西缓慢地汲取，虽然程度很轻，但长此以往，它很快就会枯萎。
他首起身，目光投向天花板上的通风管道口。
那丝阴冷的气息和微弱的能量扰动，正从那里隐隐透出。
“王经理，”他回头问道，“这层的通风系统最近清洗检修过吗？”
王经理愣了一下，连忙回答：“上个月刚做过全面的清洗维护，记录都有的。”
林默不再多问。
他拉过一张办公椅，踩上去，伸手轻轻推了推那个通风口的百叶盖板。
盖板有些松动，他稍一用力，便将整个盖板取了下来。
更明显的阴冷气息夹杂着灰尘味扑面而来。
管道内部漆黑一片。
王经理在远处紧张地看着：“林记者，发现什么了？”
林默没有回答。
他指尖萦绕起一层肉眼难以看见的淡金色微光，凌空在管道口快速勾勒出一个简单的符文。
符文成型瞬间，化作一道清风吹入管道深处。
片刻寂静后，管道深处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窣声。
林默从椅子上跳下来，对王经理说：“问题不大。
一个小东西借住在这里，可能是维修时不小心从外面带进来的。
它有点害怕，所以弄出些动静。”
“东、东西？
什么东西？”
王经理脸色发白。
“一种喜欢阴暗角落的小精怪，没什么恶意，通常被称为‘影魅’。”
林默语气平淡，“它只是把这里当成了窝，吸收一点多余的电子辐射和微弱的生物能。
那些异常现象大概是它活动时无意中造成的。”
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喷雾瓶，里面装着无色无味的液体。
他在通风口附近和那盆滴水观音的土壤里喷了几下。
“我用了点安神的药剂，它会安静下来。
明天白天，找人在通风管道里放置一些强磁铁，它会自行离开去寻找更舒适的环境。”
林默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以后注意保持办公区通风干燥，定期清理死角，避免再次引来类似的小东西。”
王经理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影魅”什么的听起来很玄乎，但林默冷静的态度和明确的处理方案让他安心了不少。
“就……就这么简单？
不用做法事什么的？”
“没必要。”
林默背上包，“它很弱小，驱逐即可。
费用一千，现金还是转账？”
王经理赶紧掏出钱包点了十张百元大钞：“现金现金！
谢谢林记者！
您可真是高人！”
林默接过钱，点点头：“后续如果还有问题，可以再联系我。
稿子我会正常写，内容会隐去公司具体名称和您的信息，只探讨都会传说现象。”
离开启明星大厦，凌晨的冷风拂面。
林默拿出手机，登录一个界面古朴的论坛——“玄夜谭”。
在私信列表里，有一个ID为“青石板”的用户发来的新消息，来自数小时前。
青石板：默言大师，您上次寄来的安神符效果太好了！
家母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万分感谢！
请问能否再请两道？
价格好说！
林默回复。
默言：可。
老规矩，地址发我。
明日寄出。
处理完这件事，他拦下另一辆出租车，报出自家公寓的地址。
车窗外的城市飞速后退，霓虹灯光流淌成模糊的色带。
林默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
影魅……这种弱小的精怪通常只会出现在气流混杂、能量淤塞的老旧建筑或野外，现在出现在这里，有些不太寻常。
是偶然，还是某种更大扰动的前兆？
他睁开眼，目光沉静地望向窗外无尽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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