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工纸灯

作者：永恒不朽的问心君1顾清媛是在爷爷的纸人铺里，第一次看见“会动的纸人”。

那天是爷爷的头七，她按照老家的规矩，去铺子里取爷爷留下的木工箱，刚推开门，

就看见柜台后的椅子上，坐着个穿红袄的纸人——柳叶眉，杏核眼，嘴角还带着笑，

手里攥着个小小的纸灯笼，灯笼上写着“顾”字，正是爷爷常扎的样式。更诡异的是，

纸人的眼睛似乎在动。顾清媛揉了揉眼，再看时，纸人却恢复了原样，

只是灯笼上的“顾”字，不知何时变成了“还”字。她心里发毛，刚想转身跑，

脚却踢到了一个东西——是爷爷的老花镜，镜片上沾着点红色的粉末，像血，又像朱砂。

爷爷的纸人铺在镇子西头，叫“顾记纸扎”，已经开了五十年。顾清媛小时候常来玩，

记得爷爷扎的纸人从不画眼睛，说“纸人有眼会勾魂”。可刚才那个红袄纸人，不仅有眼，

眼神还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气。收拾木工箱时，顾清媛在箱底发现了一本泛黄的账本，

封面上写着“纸人录”三个字，字迹是爷爷的，却比平时潦草得多。翻开第一页，

上面记着扎纸人的用料：“槐木骨，朱砂纸，点睛用‘生人泪’，穿衣浸‘陈年血’”，

下面还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像个扭曲的“人”字，旁边写着“七月半，纸人活，

别让红袄送灯来”。“这铺子邪门得很，你赶紧搬走吧。”邻居张奶奶拄着拐杖，站在门口，

脸色发白，“你爷爷头七那天，我看见铺子里亮着灯，还听见有女人的笑声，

可我明明看见你锁了门。”顾清媛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账本上的话，

想起那个会动的红袄纸人，突然觉得爷爷的死不对劲——爷爷身体一直很好，

三天前还在铺子里扎纸人，怎么会突然脑溢血去世？而且去世前，他特意给顾清媛打电话，

让她“七月半前别回铺子，别碰红袄纸人”。当天晚上，顾清媛做了个噩梦。梦里，

她站在纸人铺里，满屋子都是纸人，有的缺胳膊，有的少腿，眼睛却都亮着，

直勾勾地盯着她。最前面的，还是那个穿红袄的纸人，手里的灯笼亮着，

“还”字在灯光下泛着红光，纸人开口说话，声音又细又尖：“清媛，还我的眼睛，

还我的命……”顾清媛惊醒时，冷汗已经浸透了睡衣。她摸出手机，想给发小沈浩打电话，

却看见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短信，只有一句话：“想知道你爷爷怎么死的，明天去铺子里，

红袄纸人会告诉你。”2第二天一早，顾清媛带着沈浩，一起去了纸人铺。沈浩是做刑侦的，

胆子大，还懂点法医知识，顾清媛想让他帮忙看看，那个红袄纸人到底有什么古怪。

铺子里的景象和昨天一样，红袄纸人还坐在柜台后，只是手里的灯笼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去后院的地窖，找‘纸人魂’。”“地窖？

我怎么不知道爷爷有地窖？”顾清媛愣住了。她从小在铺子里玩，从没听说过后院有地窖。

沈浩蹲下身，敲了敲后院的地面，突然停在一块青石板前：“这里是空的，下面应该有东西。

”两人合力撬开石板，下面果然有个黑漆漆的地窖，一股混杂着霉味和朱砂的气息扑面而来。

顾清媛打开手电筒，光束照下去，只见地窖里摆着一排排纸人，都穿着红袄，

和柜台后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这些纸人的眼睛，都用黑布蒙着，

手里攥着不同的东西——有的攥着纸元宝，有的攥着纸钥匙，

还有的攥着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眉眼和顾清媛有七分像。

“这些纸人……好像是按真人扎的。”沈浩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拿起一个纸人，

发现纸人的衣服里，裹着一根细细的骨头，“这是人的指骨！”顾清媛的脸色瞬间惨白。

她想起爷爷账本上的“槐木骨”，难道爷爷扎纸人用的不是槐木，是人骨？

她赶紧去翻其他纸人，果然每个纸人里都裹着骨头，有的是指骨，有的是肋骨，

还有的是头骨，上面都刻着小小的符号，和账本上的一样。最里面的纸人，

手里攥着一个木盒，上面刻着“顾氏祖传”四个字。顾清媛打开木盒，

里面装着一沓旧照片和一本线装书，书名叫《纸人术》。照片上的人，都是顾家长辈，

每个长辈身边都站着个穿红袄的纸人，姿势一模一样。翻到最后一张，是爷爷年轻时的照片，

他身边的红袄纸人，手里攥着个纸灯笼，灯笼上写着“还”字，

和顾清媛第一次看见的那个纸人一模一样。

《纸人术》里记着扎“活纸人”的方法：用死者的骨头做骨，用死者的血浸纸，

再用亲人的眼泪点睛，纸人就能“活”过来，替死者完成未了的心愿。书的最后一页，

是爷爷的字迹：“清媛，爷爷对不起你，红袄纸人是替你太奶奶扎的，她当年死得冤，

怨气重，只有你的眼泪能化解她的执念，不然，她会把你拖去陪她……”“太奶奶？

”顾清媛愣住了。她从没见过太奶奶，爷爷也很少提，只说太奶奶在她出生前就去世了。

沈浩拿起一张照片，是太奶奶年轻时的，穿红袄，梳发髻，

和红袄纸人长得一模一样：“你太奶奶应该是死于非命，怨气没散，你爷爷扎活纸人，

是想让她安息，可没想到，纸人反而被怨气控制，成了害人的东西。”就在这时，

地窖里的纸人突然动了起来。它们纷纷摘下蒙眼的黑布，眼睛里泛着红光，

朝着顾清媛和沈浩围过来。最前面的红袄纸人，正是爷爷照片里的那个，

手里的纸灯笼又回来了，“还”字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还我的眼睛！还我的命！

”纸人尖声喊着，声音和顾清媛梦里的一模一样。沈浩赶紧拉着顾清媛往地窖外跑，

刚爬上去，就看见铺子里的红袄纸人也动了，正站在门口，堵住了去路。纸人的手里，

拿着一把剪刀，刀尖闪着寒光，朝着顾清媛的眼睛刺来！3“用朱砂！

”顾清媛突然想起爷爷账本上的话，赶紧从木工箱里翻出朱砂粉，朝着纸人的眼睛撒去。

朱砂粉落在纸人脸上，发出“滋啦”的声响，纸人发出一声惨叫，后退了几步，

眼睛里的红光消失了。“快走！去祠堂！”沈浩拉着顾清媛，朝着镇子东头的顾家祠堂跑。

他刚才在《纸人术》里看到，化解怨气最重的纸人，必须用亲人的血，

滴在祠堂的祖宗牌位前，才能彻底驱散怨气。祠堂里阴森森的，祖宗牌位摆了满满一墙，

最上面的，是太奶奶的牌位，上面蒙着层灰，像是很久没人打扫了。顾清媛跪在牌位前，

刚想拿出爷爷留下的匕首，划破手指，却看见牌位后面，藏着个东西——是个小小的纸人，

穿红袄，手里攥着太奶奶的照片，照片上的太奶奶，眼睛被挖走了，

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原来太奶奶是被人挖了眼睛！”顾清媛的眼泪掉了下来，

滴在纸人身上。纸人突然动了起来，慢慢展开，变成了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太奶奶的死因：“民国三十五年，被镇里的地主强抢，宁死不从，被挖去眼睛，

扔进了后山的乱葬岗，尸体至今没找到。”沈浩的脸色变得凝重：“你爷爷扎活纸人，

不仅是为了化解太奶奶的怨气，也是想找到她的尸体，让她入土为安。可太奶奶的怨气太重，

纸人反而被控制，想让你替她找回眼睛。”就在这时，祠堂外传来一阵“沙沙”声。

顾清媛和沈浩回头，看见满院子都是纸人，有的穿红袄，有的穿蓝布衫，

都是爷爷铺子里的样式，它们手里拿着纸灯笼，灯笼上的字拼在一起，是“后山乱葬岗，

找我尸体”。“太奶奶在指引我们找她的尸体！”顾清媛擦干眼泪，站起来，“我们去后山！

”后山的乱葬岗长满了野草，阴森森的，偶尔能听见乌鸦的叫声，让人头皮发麻。

顾清媛和沈浩拿着手电筒，顺着纸人指引的方向走，很快就来到了一棵老槐树下。老槐树下，

有个土堆，土堆上插着个小小的纸灯笼，正是太奶奶纸人手里的样式。沈浩蹲下身，

用铁锹挖开土堆，很快就挖到了一具骸骨。骸骨的头骨上，两个眼窝是空的，

正是太奶奶的尸体！骸骨的手里，攥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装着两颗用朱砂染红的玻璃珠，

像是眼睛。“这应该是太奶奶当年被挖走的眼睛，有人用玻璃珠替她装了回去。

”顾清媛拿起玻璃珠，眼泪又掉了下来，“太奶奶，我们带你回家。”就在这时，

周围的纸人突然都跪了下来，朝着骸骨的方向，像是在行礼。红袄纸人也走了过来，

手里的灯笼亮着，“还”字变成了“安”字。纸人慢慢走到骸骨旁，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

顾清媛知道，太奶奶的怨气终于化解了，她可以安息了。4把太奶奶的骸骨带回祠堂，

顾清媛按照爷爷的遗愿，把骸骨和太奶奶的牌位放在一起，又把那两颗玻璃珠放在牌位前，

算是给太奶奶“还”了眼睛。当天晚上，顾清媛又做了个梦。梦里，

她看见爷爷和太奶奶站在纸人铺里，爷爷正在给太奶奶扎纸灯笼，太奶奶的眼睛是好的，

嘴角带着笑，手里攥着个小小的纸人，正是顾清媛的样子。“清媛，谢谢你。

”太奶奶的声音很温柔，“我终于可以安息了，以后，别再怕纸人了，

它们都是爷爷用来保护你的。”顾清媛醒来时，窗外已经亮了。她走到纸人铺，

发现铺子里的纸人都不见了，只剩下爷爷的木工箱和那本《纸人术》。柜台后的椅子上，

放着个小小的纸灯笼，灯笼上写着“安”字，旁边还有一张纸条，是爷爷的字迹：“清媛，

爷爷走了，纸人铺就交给你了，记得，以后扎纸人，别画眼睛，别用生人泪，别浸陈年血，

好好生活，爷爷会保佑你。”顾清媛把纸条叠好，放进木工箱里。她知道，

爷爷的心愿终于完成了，太奶奶也安息了，纸人铺的诅咒，也终于解开了。接下来的几天，

顾清媛收拾了纸人铺，把爷爷留下的纸人都烧了，只留下那个写着“安”字的纸灯笼，

挂在铺子里。沈浩也帮她查了太奶奶的案子，原来当年的地主，在解放后被镇压了，

太奶奶的冤屈，早就洗清了，只是爷爷不知道，才一直扎活纸人，想替太奶奶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