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头滚出来的那一刻，胡磊锅的眼珠子差点比罐头还圆。
他蹲在断裂的公交车座椅后，喘着粗气，盯着眼前闪着残余涂漆的金属罐，像盯着某种来自文明遗迹的神秘宝物——也许，这正是末日废墟里的黄金，锡纸包裹的幸福。
“别挪！
我的！”
一个披着废弃电线、头戴电脑主板的身影，忽然从汽车尾部爬出来，把罐头护在怀里。
王小七的眼神在荒凉里格外呆滞，嘴角却带着既紧张又傻气的弯。
废墟的风里夹着烧塑料的甜腻气味，胡磊锅并不打算客气。
他从座椅后跳出来，身上的外卖骑手马甲己经半毁，只剩“美”字还算完整。
“你这是不是有点不讲武德？
大家都饿得能煮鞋底了，罐头你就自己抱着？
我跟它还有旧情——上个月我俩在老瓦厂擦肩而过。”
王小七盯了胡磊锅两秒，无声地撇了撇嘴，说不清是讽刺还是心虚。
“擦肩而过？
它连标签都掉了，你认得吗？
就算上面写‘奶枣’你敢保真能吃？”
胡磊锅看罐头表皮，一只五彩塑料蟑螂正沿边缘溜达，还把罐头撞了下，发出清脆的回音。
气氛像堆满废纸的便宜剧场，一步步逼近荒谬边缘。
胡磊锅没理会蟑螂，蹲下来摸摸肚子，干脆首接谈判：“这样吧哥们，我用我剩下的辣条跟你换半罐，你吃甜的，我来点麻辣，公平。”
王小七被逗乐，笑成了欠揍的表情。
“辣条？
上次你拿来的是‘香蚯蚓’条，包装还没褪皮！
要不是你说吃了能防辐射，我怕是早进化成两头蛇了。”
胡磊锅一本正经，食物交易上的严肃胜过谈判核军控。
“那你要啥？
我还有空调遥控器、电池……还有手机碎屏保护膜！
可惜没信号，要不还能斗地主。”
西周寂静得只剩下天边的爆炸云朵发呆。
废墟阳光下，两个人的荒唐交易缓慢拉开序幕。
“我给你半罐，但你得帮我造电。
我的老破笔记本快没电了，还有段代码没编完，世界毁了，人必须留下点技术遗产。”
王小七摇着手里的数据线，像摇尾巴的狗。
“而且——你得一起守夜。
外头那堆机械鼠头，昨天快要把我的脚趾头拆了。”
胡磊锅皱眉，“行，但是有个前提。
吃罐头要有仪式感。
我祖传的末日哲学，食物是人生最后的温度。
必须摆个‘绝地餐桌’——快掌心朝下，把桌边围起来！”
王小七迟疑半秒，还是悄悄把电脑主板摘下来垫在地上。
“桌面有了。
还缺点氛围。”
胡磊锅神秘兮兮，从背包里抽出三根烟头和一张己经褪色的外卖收据，把收据叠成“餐巾纸”，烟头整齐排在主板边缘。
“就差个烛台了。”
他们在破旧公交车底，用主板铺桌，收据做巾，把罐头居中，周围围着塑料蟑螂和稀稀拉拉灰尘。
胡磊锅郑重起誓，像在主持生存教堂。
“在这地球最后的餐桌上，今天开罐，请天赐美味。”
王小七清清嗓子，“以及不要拉肚子。”
罐头撬开的一刹，浓烈的咸香混杂微妙异味扑面而来。
王小七先用吸管试探地舀了一口，胡磊锅紧张盯着他，像查验新款炸药。
“……没毒。”
王小七边咀嚼边点评，“也没味。”
胡磊锅接过，一口吞下，脸上却浮现仪式般的崇高，“兄弟，这东西，嚼在嘴里像大地余温。
咱们被世界抛弃，但味觉还不认输。”
王小七把剩下半罐搁在主板边沿，伸手把辣条也分了一半。
两人默契地边吃边守望窗外，肌肉紧绷，警惕任何异动。
外面的机械鼠头在抓垃圾桶，一只头顶天线的还学人类鞠躬。
胡磊锅边啃辣条边小声点评：“你说这些机械鼠要是学会端盘子，咱们是不是能复办外卖？”
王小七眯着眼，拧着一台小型发电机的线圈，认真思索，“用机械鼠传送美食？
得让它们先学会不往盘子里拉螺丝。”
餐桌仪式推着两个人的关系在废墟里慢慢延伸。
胡磊锅用自己绝不靠谱的乐观氛围，硬生生在残垣断壁中打磨出三分安全感。
王小七则发现，跟这样一位自带舞台效果的队长同行，除了偶尔被逗笑，似乎还能多活几顿。
交易告一段落，但尴尬并未消失。
他们都明白，末日里，暂时的联盟就是下一顿饭的筹码。
胡磊锅擦擦嘴，突然认真：“你背包里还有别的吃的吗？
要不咱们再研究下，怎么整点新的资源。”
王小七拍拍笔记本，眼神里藏着点不安和希望，“也许能黑掉附近那栋楼的智能门，不用钥匙，首接蹭粮食？”
胡磊锅琢磨片刻，决定靠谱地表态：“以后谁手里有吃的，记得先叫一声。
不然再抢起来，桌子都剁成螺丝了。”
就在他说这句话时，两人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干哑的清嗓声。
“两位先生，餐桌边还有位置吗？”
王小七猛地转头，胡磊锅抓紧罐头，半信半疑地看见一双穿着剧院戏服的腿——赵丽风斜靠在公交车门边，脸上挂着夸张的微笑，她的手里晃着一根破旧的勺子。
赵丽风眼神透着上一幕尴尬剧场残影，“我拿到废旧超市柜台的罐头汤——如果你肯分我点辣条，我就表演点吃饭的优雅技巧，让这烂桌有点名场面。”
胡磊锅愣了一下，又嘿嘿笑了，“餐桌大了，人心才暖。
来来，现在是‘绝地三人组’了！”
王小七没吭声，但把辣条又掰了一半。
餐桌增员，气氛顷刻变得诡妙又温情。
赵丽风把勺子当话筒，“欢迎收看废土食事说——今日主厨胡磊锅，副厨王小七，我只负责点评神情。”
外头的机械鼠开始围观主板餐桌，不知是馋罐头还是被赵丽风的假唱吸引。
破裂车窗上映出三个人的影子，凹凸不均，却拼凑出一副滑稽的人间最后画布。
风声里，胡磊锅低声嘟囔，“等地球再坏一点，也许我们能开家餐厅，菜单第一道：‘余温辣罐三重奏’。”
王小七哼了一声，嘴角扬起小小的弧度。
赵丽风用勺子把罐头汤一圈圈搅拌，仿佛在废墟里为昔日文明做最后一次助演。
残阳里，绝地餐桌变成了三人微型联盟的新据点，每一道菜都带着点悲欢和荒谬。
餐桌的边缘，塑料蟑螂安静地趴着，为下一个故事留下了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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