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傻到大

第1章张家命案那年夏天，张二狗的锄头命案震惊了整个老庙村。没人注意到，

傻子曾永胜从那天起就蹲在村口，直勾勾盯着张二狗的坟头。张二狗头七那天，

黄小梅脱光衣服在村里唱鬼戏，张铁柱在半夜突然暴毙，死的的时候，眼角还流着黑血，

眼中尽是恐惧——爷爷低声对我说：“守村人镇的是厉鬼，挡的是灾劫。”时隔多年，

当我回村再次看到曾永胜一副痴傻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想起那个夏天——一九九二年的夏天，

老庙村是被知了声嘶力竭的鸣叫和几乎凝固的暑气包裹着的。阳光白晃晃，砸在黄土路上，

烫得起烟。陈景书那年十二岁，刚考完小学升初中的考试，漫长的暑假才开了个头，

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野性和懒散。他趿拉着破凉鞋，从自家阴凉的堂屋里钻出来，

手里攥着半包快化了的唐僧肉，打算去找村东头的二牛家玩。就在这时，

一声凄厉得变了调的喊叫，像根生锈的钉子，猛地划破了午后令人昏昏欲睡的宁静。

“打死人啦！张二狗……张二狗被他爹给打死啦！”是村西头快嘴婆王婶的声音，

带着一种惊惧到极点的尖锐。陈景书闻言，顿时一个激灵，脚步也钉在了原地。

没等他反应过来，身后传来凉椅吱呀一声怪响。是爷爷陈玄明，那个平日里总是眯着眼，

慢悠悠吧嗒着旱烟袋的老人，此刻却像一杆瞬间绷直的标枪，猛地站了起来。

他脸上惯常的淡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陈景书从未见过的凝重，

甚至……有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果然来了”的了然。陈玄明没看任何人，

枯瘦的手一把抓起放在小几上的黄铜烟斗，二话不说，抬脚就跨出了门槛，

朝着张二狗家的方向疾步而去。步子又快又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爸，妈！

”陈景书扭头朝屋里喊了一嗓子，自己也按捺不住那股混合着恐惧和强烈好奇的心思，

像条泥鳅似的，跟在了爷爷身后。陈景书的父母也闻声出来了，脸上带着惊疑之色，

一起跟了上去。张二狗家那低矮的土坯房小院，此刻已经黑压压地围了不少人。

男人们大多沉默着，眼神复杂地朝里瞟，女人们则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声音压得极低，

像是一群受惊的麻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粘稠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气氛。“让让，

陈半仙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句，拥挤的人群像摩西分海一样，自动让开了一条缝隙。

所有人都用一种混合着敬畏和期盼的目光，看着须发皆白的陈玄明。

陈景书紧贴着爷爷的脊背，穿过人群，走进了院子。

映入眼帘的是瘫坐在堂屋门槛上的张铁柱。这个才四十多岁，平日里还算精壮的汉子，

此刻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整个人软泥般堆在那里，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地面，

空洞得没有一丝活气，嘴角甚至挂下一线涎水。而他婆娘，那个干瘦的女人，则瘫在一边，

拍着大腿，发出一种不成调的、绝望的嚎哭。陈玄明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走到张铁柱跟前，

喊了两声：“铁柱！铁柱！”张铁柱毫无反应，眼珠都没动一下。陈玄明不再犹豫，

将手中那杆温润的黄铜烟斗凑到张铁柱鼻子下面，

让他嗅了嗅里面残留的、带着辛辣气味的烟油子，然后抬手，

用烟斗的头部不轻不重地在张铁柱眉心敲了一记。“咄！还不醒来！”这一声低喝，

不像他平日的嗓音，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张铁柱浑身猛地一哆嗦，像是被冷水泼醒，

涣散的眼神终于聚焦，他抬起头，看到陈玄明，嘴唇哆嗦了几下，

老泪瞬间纵横：“玄明叔……玄明叔……报应，这都是报应啊……”陈玄明脸色阴沉，

没再理会他，转身就往屋里走。陈景书下意识想跟上，陈玄明回头瞥了他一眼，

目光有些锐利，陈景书顿时被吓得缩了缩脖子；但陈玄明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算是默许了。

刚踏进昏暗的里屋，一股浓烈的、甜腥中带着铁锈气的味道就直冲鼻腔，

熏得陈景书一阵反胃。那是血，大量的鲜血，已经流到了里屋。陈玄明的脚步明显急促起来，

一把推开了旁边卧室那扇虚掩的木门。有些陈旧的木门发出一道让人耳朵一酸的咯吱声！

景象撞入眼帘，十二岁的陈景书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浑身的血都凉了半截。

张二狗光着身子，仰面倒在凌乱的土炕上，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几乎要凸出眼眶，

死死地盯着黑黢黢的房梁，那眼神里凝固着最后的惊愕和恐惧。他的后脑，靠近头顶的位置，

塌下去一小块，暗红粘稠的血和着一些灰白的东西，咕噜噜地从那里往外冒，

已经浸透了一大片被褥，炕上的旧苇席和被单都被染成了令人作呕的深褐色，

边缘有些已经发黑发硬。而在炕沿下的角落里，一个身影蜷缩着，瑟瑟发抖。

是张二狗的大嫂，黄小梅。她身上只胡乱披了件碎花衬衣，扣子都没扣全，

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肉，下身更是完全赤裸着，两条洁白而又修长的大腿紧紧并拢，

手臂抱着膝盖，头埋得低低的，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只有那不住颤抖的身体，

证明她还活着。陈景书认得她，隔壁村嫁过来的黄小梅，过年闹新房时，

他还跟着别的孩子一起，嚷着问她要过糖。那时她脸颊红红的，带着新媳妇的羞怯，很好看。

可现在……陈玄明走到炕边，伸手在张二狗鼻子下探了探，随即沉重地摇了摇头。

他又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黄小梅，目光在她凌乱的衣衫和赤裸的身体上扫过，

脸上最后的一点表情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深潭般的冷寂。院子里，

断断续续的哭诉和议论声传进来，拼凑出了这场惨剧的原委。张二狗这混不吝的，

趁着自己大哥张大山去广东打工，爹妈下地干活，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嫂子身上。

这不是第一次了。今天晌午，他提前溜回家，又强迫黄小梅和他发生了关系。

两人正在炕上纠缠，张铁柱夫妇这时也恰好回来，撞个正着。张铁柱气得浑身发抖，

看着儿子那混账模样，再看看衣衫不整、哭成泪人的儿媳，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抄起手里刚放下的锄头，想也没想就抡了过去……第2章曾永胜的反常惨剧，就这么发生了。

张二狗死得不清白，又是被自己亲爹失手打死的，丧事办得极其潦草。

张铁柱家也没怎么声张，加上又是所处在偏远的农村，消息闭塞，村民也没有想过报警这些，

几乎是在第二天，就由几个本家亲戚帮忙，在加上村里的一些人，

张家随便买了一口薄皮棺材，匆匆将人抬到对面山梁上的乱葬岗埋了，连块碑都没立一个。

遇到这种事情，村里人都觉得这事晦气，只是茶余饭后议论了几天，也就慢慢淡了。

只有陈景书，夜里偶尔会被惊醒，眼前晃动着张二狗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还有黄小梅那雪白而又刺眼的酮体。但很快，更让人心悸的事情发生了。张二狗死后，

黄小梅就有些不对劲，先是整日躲在屋里不出门，后来开始胡言乱语，

说些谁也听不懂的疯话，不时便会在家里扒拉自己身上的衣服，在屋里脱得精光，到处乱跑。

张铁柱的妻子只能将她关在屋中，怕黄小梅跑出去又生出什么事端，

他们老两口也给远在广东的张大山带了口信了，等张大山一回来，便将黄黄小梅带到广东去，

等事情慢慢平息下来就好了。可就在张二狗头七的前一天晚上，黄小梅竟然自己脱光了衣服，

从家里跑了出来。那天晚上月亮很亮，地上白惨惨的，照得村路像一条死蛇。

黄小梅就那么赤条条地，朝着对面那道山梁晃晃悠悠地走去，一边走，

一边咿咿呀呀地唱着戏文，那调子幽怨凄婉，根本不是本地梆子的腔，听得人汗毛倒竖。

她脸上还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眼神却空洞得吓人。路过村里的时候，

便惊动了一些在屋外乘凉的人，看到村道上突然出现的那白花花的身影，

甚至有人不由得咽了咽唾沫；也有胆大的后生想去把她拉回家，手刚碰到她冰凉的胳膊，

她就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力大无穷地将人推开，

整个人疯狂地往村外跑去；不过好在跑出去没多远，便被几个村民拦住，这才将她送了回去。

这一晚，黄小梅这样一闹，村里人都有些人心惶惶，都说黄小梅这是被张二狗的鬼魂缠上了。

紧接着，张铁柱在家中暴毙。就在黄小梅发疯的第二天早上，

张铁柱的婆娘发现他直挺挺地倒在堂屋地上，七窍流血，尤其是眼角，

淌下的竟是两道浓稠发黑的血痕，脸上扭曲的表情凝固着极致的恐惧。

老庙村彻底被一种无形的恐慌笼罩。大白天，家家户户都紧闭着房门，

孩子们也被严厉告诫不准再跑远玩闹，就算是要去地里干活，也是等着太阳出来才出去，

太阳还没有下山便早早回来，回到家中都是关门闭户，根本不敢在外面走动。

陈景书被这种气氛压得喘不过气，他偷偷去找过爷爷陈玄明。老爷子这几天脸色一直很沉，

常常独自坐在屋里，对着那杆黄铜烟斗怔怔出神。“爷爷，

张二狗……真的变成厉鬼回来了吗？”陈景书小声问。陈玄明抬眼看了看孙子，

浑浊的老眼里目光深邃：“横死之人，怨气不散，何况是这种死法。头七回魂，是一道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