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得像一块浸透水的灰布，泥地上深深浅浅的水洼倒映着张张或喜或悲的小脸。
村子中央的觉醒石旁，最后一丝光晕己然消散。
“武魂镰刀，先天魂力一级，还算可以吧。”
“武魂蓝银草，没有魂力，哎……武魂青狼！
先天魂力三级！
好小子，将来有出息！”
喧闹声、叹息声、祝贺声像潮水一样涌来，却又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将角落里的方宇凡隔绝在外。
他死死地盯着自己摊开的双手，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肉里。
零级。
先天魂力，零级。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连那个最瘦弱、平时总流鼻涕的小女孩，都觉醒了一级魂力，可他，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废材”。
人群渐渐散去，带着或满意或遗憾的表情，没有人多看这个低着头、浑身散发着绝望气息的男孩一眼。
先前还显得拥挤的空地，转眼就只剩下他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村口的，脚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老槐树的枯枝在风中颤抖，几片残叶打着旋儿落下，更添几分萧索。
他靠着冰凉的树干，慢慢滑坐到地上，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滚烫地渗进粗糙的裤料。
他不甘心，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连最微末的希望都不给他？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沙哑，却异常温和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小家伙，一个人在这儿，看蚂蚁搬家吗？”
方宇凡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看见一个穿着朴素灰布长袍的老者。
老者须发皆白，脸上布满皱纹，但一双眼睛却清澈得不像老人，里面没有怜悯，没有好奇，只有一种深潭般的平静。
他手里拎着个朱红色的酒葫芦，身上带着淡淡的草木和酒混合的气息。
方宇凡慌忙用袖子擦掉眼泪，倔强地扭过头，闷声道：“没有。”
老者也不介意，自顾自地在他身边坐下，拔开酒葫芦的塞子，仰头灌了一口，发出满足的叹息。
“哈……这村里的酒，味道倒是淳朴。”
见男孩不答话，老者目光落在方宇凡身上，看似随意，眼底却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惊异。
他并未动用任何魂力探查，但到了他这般境界，对天地能量乃至生命本源的气息有着超乎常人的感应。
眼前这孩子，魂力波动微弱得近乎于无，确实是先天零魂力的表象，可他的身体，却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内在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空”与“包容”。
“心里难受？”
老者放下酒葫芦，语气平常得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方宇凡的嘴唇抿得发白，终于忍不住低吼出来：“零级！
我是先天零魂力！
一辈子都不能成为魂师！”
这句话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带着哭腔和绝望。
“零级？”
老者挑了挑眉，非但没有露出常见的惋惜或轻视，反而轻轻“咦”了一声。
他凑近了些，仔细打量着方宇凡，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首视其本质。
“空？
嗯……空就对了。
别人眼里的废柴，未必就真的是废柴。
有时候，一片旷野，比一座种满了普通庄稼的田地，更有无限可能。”
方宇凡愣住了，不解地看向老者。
老者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却奇异地带来一种安定感。
“老夫姓玄，村里人都叫我一声玄老。
小子，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跟你走？
去哪里？”
“去一个...能让你这片旷野，长出参天大树的地方。”
玄老的目光似乎穿越了村庄，投向了遥远的天际，“一个叫森林之森的地方。
你的体质，名为无相之体，万年难遇。
寻常武魂属性，对你而言，皆可容纳。”
方宇凡彻底呆住了。
无相之体？
容纳任何武魂？
这些话如同天方夜谭，冲击着他刚刚被判定为“废材”的认知。
他看着玄老那双深邃而真诚的眼睛，心中熄灭的火苗，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火星。
他心中天人交战。
留下，注定平庸一生；离开，前方是未知的迷雾，却也可能藏着唯一的希望。
更重要的是，他必须告诉父母，不能让二老担心。
“玄老...我...我跟您走！
但请给我一点时间，我想给爹娘留封信。”
玄老赞许地点点头：“知会父母，是为人子的本分。
去吧，老夫在此等你。”
方宇凡飞奔回家，趁父母还未从田间归来，找出珍藏的纸笔，歪歪扭扭却极其认真地写下：“爹、娘：孩儿遇到一位玄老，他说孩儿的体质特殊，要带我去森林之森学习。
请二老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学成本事，早日归来。
替我告诉灵儿，哥哥会想她的，回来一定给她带礼物。
不孝儿宇凡叩首。”
他将信仔细折好，压在枕头下。
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妹妹灵儿，为她掖好被角，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才背上早己偷偷收拾好的小包袱，蹑手蹑脚出了门。
翌日清晨，方母像往常一样推开儿子的房门，只见空荡的床铺和那封无声的信。
读完信，她腿一软，瘫坐在地，泪水奔涌而出：“凡儿！
我的凡儿走了！
他才六岁啊！”
方父闻声冲进来，捡起信纸，粗粝的手指抚过歪斜的字迹，眼眶瞬间红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住情绪，扶住痛哭的妻子：“别哭，孩子娘...咱凡儿，打小就心思沉稳。
他既然留下信，说明他想得明白。
这是他的机缘...我们得信他。”
刚睡醒的小女儿方灵儿揉着眼睛走到门口，听到父母的话，愣了片刻，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哥哥！
哥哥是不是不要灵儿了！
我要哥哥回来！”
女儿的哭声更添悲伤，方母将灵儿紧紧搂在怀里，母女俩的泪水交织在一起。
方父红着眼圈，望着村外的方向，喃喃道：“小子...爹娘等着你。”
而此时，村外小径上，方宇凡一步三回头，泪水模糊了村子的轮廓。
玄老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
方宇凡用力擦去眼泪，最后望了一眼家的方向，将那份沉重的思念与承诺深埋心底，转身迈开了脚步。
远方，森林之森的轮廓在朝霞中若隐若现，一个新的世界，正向他缓缓揭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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