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隐棠拖着行李箱走出VIP通道时,引来了不少侧目。
不是因为她手腕上那块限量款百达翡丽,也不是因为行李箱上贴着的七八个国家入境标签,而是她这副模样——及肩的鲻鱼头挑染着几缕烟灰色,额前碎发遮到眉骨,左耳三枚银色耳钉在灯光下晃眼,下唇正中央嵌着枚细巧的唇钉,说话时会随着唇角动一下,像只随时会亮出尖牙的小兽。
身上那件做旧牛仔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黑色背心,锁骨处的疤痕若隐若现,乍一看,活脱脱是哪个街头混大的小子,和“王氏集团继承人”这个头衔毫无关联。
“王小姐,车在这边。”
助理小跑过来,接过她手里的背包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指节上的茧——那是常年握枪和格斗留下的印记。
王隐棠没应声,低头划开手机。
王谨言的消息躺在屏幕最上方,附带的照片里,哥哥穿着笔挺西装,身边站着个穿米白色旗袍的女人,领口珍珠胸针在暖光里泛着柔和的光。
“你嫂子,林知夏。
晚上七点,夜澜顶楼,一家人热闹热闹。”
她嗤笑一声,指尖在“嫂子”两个字上顿了顿。
三年前她去东南亚拓荒时,王谨言还说这辈子不碰感情,转头就娶了个素未谋面的女人。
车停在夜澜会所门口时,王隐棠刚把唇钉旋紧。
她对着后视镜拨了拨额前碎发,露出那双眼尾微微下垂的桃花眼,眼瞳颜色很浅,看人时总带着股漫不经心的狠劲。
服务生替她开车门时,明显愣了一下,大概是没见过穿马丁靴配高定西装裤的客人,更没见过留着鲻鱼头、浑身是钉的“王总”。
顶楼包厢的门被推开时,里面的笑声戛然而止。
王谨言先反应过来,起身时带倒了身后的餐椅:“小棠?
你这头发……”王隐棠没理他,目光越过人群,精准落在沙发上那个穿旗袍的女人身上。
林知夏正端着茶杯,闻言抬眼。
她戴着副细框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落在王隐棠脸上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露出惊讶,反而轻轻放下茶杯,站起身来。
“这位是?”
她问王谨言,声音温温软软的,像浸在水里的玉。
“我妹妹,王隐棠。”
王谨言搓着手介绍,“刚从国外回来,你别看她这样,在东南亚那边……你好。”
王隐棠打断他,率先伸出手。
她的手掌宽大,指腹带着薄茧,和林知夏那双微凉细腻的手碰在一起时,像块粗糙的石头撞上了温润的玉。
林知夏的目光在她唇钉上停了半秒,随即弯起唇角:“王小姐,久仰。
常听谨言说你厉害,年纪轻轻就把东南亚市场做起来了。”
“厉害谈不上。”
王隐棠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只是运气好,没被当地的枪子儿打死。”
这话一出,包厢里的气氛瞬间僵住。
王谨言刚想打圆场,却见林知夏笑了,眼尾那粒朱砂痣在灯光下若隐若现:“王小姐说笑了。
能在金三角站稳脚跟的,哪一个不是狠角色?”
王隐棠挑眉。
她没在公开场合提过矿产项目的具体位置,林知夏能说出“金三角”,显然做过功课。
入座时,王隐棠故意选了林知夏对面的位置。
她跷着二郎腿,马丁靴的鞋跟在地毯上轻轻敲着,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对方身上——旗袍开衩处露出的小腿线条流畅,脚踝那粒红痣像颗被雪埋着的红豆,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看似温顺,却藏着不易察觉的锐利。
席间,王谨言一首在说婚礼细节,林知夏偶尔应和,视线却时不时扫过王隐棠。
有一次,王隐棠正用左手拿叉子叉起一块牛排(她右手早年在黑市格斗时被打骨折过,后来便惯用左手),林知夏忽然开口:“王小姐左手倒是灵活。”
“打出来的。”
王隐棠嚼着牛排,声音含糊,“以前跟人抢地盘,右手被废了三个月,只能练左手。”
这话听得王谨言脸都白了,林知夏却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夹起一筷子青菜:“看来王小姐这些年,过得很有意思。”
“比待在温室里有意思。”
王隐棠首视着她,唇钉在灯光下闪了下,“至少能看清哪些人是真温顺,哪些人是装的。”
林知夏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笑了。
她摘下眼镜,随手放在桌布上,露出那双瞳色很浅的眼睛。
灯光落在她眼底,像盛着一汪浸了蜜的冰水。
就是这一刻。
王隐棠听见自己心脏撞在胸腔上的声音,比三年前在曼谷街头躲避追杀时还要响。
她看见林知夏眨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扇形阴影;看见她抿唇时,唇角那颗小小的梨涡;看见她脖颈处,被珍珠胸针映出的细碎光斑。
更要命的是,她闻到了对方身上的味道——冷冽的雪松混着淡淡的檀木香,像雪地里燃着的一捧篝火,危险又诱人。
包厢里的喧嚣突然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王谨言在说什么,服务生在倒什么酒,全都不重要了。
王隐棠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黏在林知夏脸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唇的钉子,金属的凉意压不住心口腾起的燥热。
她知道这种感觉。
是在谈判桌上看穿对手底牌时的兴奋,是在丛林里围猎到珍稀猛兽时的战栗,是一种带着血腥味的、势在必得的欲望。
而这份欲望的对象,是她法律上的嫂子。
林知夏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眼时正好撞上她的视线。
她没躲,反而朝王隐棠举了举杯,眼底带着点玩味的笑意,像在逗弄一只炸毛的猫。
“王小姐好像……对我很好奇?”
她倾身靠近,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温热的气息混着香水味漫过来,王隐棠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她想说“没有”,想说“我对己婚妇女没兴趣”,但唇钉硌在齿间,最终只扯出一个冷笑:“只是觉得,我哥捡了个宝贝。”
林知夏笑了笑,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疏离的模样。
可王隐棠知道,刚才那一瞬间的火花是真的,像暗夜里划过的火柴,短暂却足以燎原。
散场时,王谨言去开车,林知夏站在会所门口等他。
晚风掀起她旗袍的衣角,露出那截白皙的小腿。
王隐棠经过她身边时,她忽然开口:“王小姐住哪?
我让司机送你?”
“不用。”
王隐棠的目光落在她脚踝的红痣上,声音有点哑,“我自己有车。”
林知夏点点头,看着她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越野车。
那车改装过,轮胎宽大,车身上还留着没来得及修补的弹痕,和它的主人一样,透着股生人勿近的野性。
王隐棠拉开车门时,回头看了一眼。
廊灯下,林知夏正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
察觉到她的目光,林知夏忽然抬起手,对着她的方向,极轻地勾了勾唇角。
那个动作,像在邀请,又像在挑衅。
王隐棠猛地拉开车门坐进去,引擎发动的轰鸣盖过了她加速的心跳。
她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指尖狠狠掐进掌心。
三年在东南亚刀光剑影里练就的冷静,在这一刻碎得彻底。
她知道自己完了。
栽在这个穿旗袍、戴金丝眼镜的女人手里,栽在她眼尾那粒朱砂痣上,栽在这场明知是禁忌,却偏想纵身一跃的心动里。
“去查个人。”
她摸出手机,拨通助理的电话,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林知夏,我哥那个刚过门的老婆。”
车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王隐棠舔了舔下唇的钉子,尝到一丝金属的冷味。
游戏,才刚刚开始。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