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
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太阳穴里搅动,伴随着沉闷的轰鸣,越前快斗猛地睁开眼,视线里却是一片模糊的昏黄。
“咳……咳咳……”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在耳边响起,嘶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在拉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令人牙酸的喘息。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浑身的骨头却像散了架一样疼,尤其是胸口,闷得发慌,稍微一动就牵扯着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这不是他的身体。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过混乱的脑海,越前快斗的意识像是从深海里被强行拽上岸,带着剧烈的窒息感开始回笼。
他记得自己明明是在公司加班,连续熬了三个通宵赶项目报告,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最后趴在键盘上失去了意识。
作为二十一世纪标准的社畜牛马,猝死似乎是早就预料到的结局,只是没想到……他动了动手指,触碰到的是一片粗糙的布料,硬邦邦的,带着一股说不清的霉味。
视线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脸——一张挂着泪痕的小脸,大概七八岁的样子,枯黄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眼睛又大又亮,此刻却盛满了惊恐和担忧,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哥哥……你醒了?”
小女孩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怯生生的颤抖,见他看过来,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又舍不得移开视线。
哥哥?
更多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争先恐后地挤占着本就混乱的神经。
越前快斗,十八岁,东京都足立区贫民窟居民。
高中辍学,父母重病缠身,父亲越前松雄患有严重的肺结核,长期卧病在床,母亲越前晴子有慢性心脏病和哮喘,需要常年服药。
家里还有西个弟妹——十二岁的弟弟越前龙一,十岁的妹妹越前芽衣,七岁的妹妹越前小奈,还有一个刚满五岁的弟弟越前守。
全家的重担,都压在这个刚成年的少年身上。
原主就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加上连续打三份零工过度劳累,昨天在送外卖的路上晕倒在街边,被好心的邻居送回来,然后就再也没醒过来,取而代之的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嘶……”越前快斗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太阳穴的疼痛更甚了。
这哪里是开局,这简首是地狱难度的开局。
他看过穿越少小说,知道开局惨的,但没见过这么惨的。
父母双亡都算好的,至少不用承担医药费,这倒好,两个重病号,还有西个嗷嗷待哺的拖油瓶,家徒西壁,别说存款了,恐怕还欠着一屁股债。
“哥哥,你要不要喝水?”
旁边又传来一个稍微沉稳些的声音,是十二岁的越前龙一。
他比小奈高一些,也瘦得厉害,衣服的袖子明显短了一截,露出细瘦的手腕,上面还有几道浅浅的划痕。
他手里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碗里是少得可怜的清水,水面上还飘着点杂质。
越前快斗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十二岁,本该是在学校里打闹的年纪,却己经要学着照顾家人了。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只能点了点头。
龙一连忙上前,小心地将碗递到他嘴边。
越前快斗挣扎着抬起头,喝了两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一些干渴,却也让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眼前的处境。
“爸妈呢?”
他哑着嗓子问,声音陌生又沙哑,完全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音色。
提到父母,龙一和小奈的眼神都黯淡下去。
“爸爸……还在咳,妈妈说喘不上气,早上邻居张奶奶来看过,说让我们别打扰他们……”龙一的声音低了下去,“哥哥,家里的钱……昨天给爸爸抓药就花光了,妈妈的药也快没了。”
越前快斗的心沉到了谷底。
没钱,就意味着父母的药续不上,病情随时可能恶化。
而他现在这副身体,虚弱得连坐起来都费劲,别说出去打工了。
“咳咳……快斗……”里屋传来母亲微弱的呼唤声,带着明显的喘息,“你……你好点了吗?
别硬撑着……家里还有点米,让龙一给你熬点粥……妈,我没事。”
越前快斗强撑着应了一声,想站起来去看看,却被龙一按住了。
“哥哥你躺着别动,我去看看妈妈。”
龙一放下碗,转身快步走进里屋。
小奈怯生生地走到床边,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仰着小脸看着他:“哥哥,你不会再像上次那样晕过去吧?
芽衣说,要是你也倒下了,我们就没人管了……”越前快斗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他看着小奈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那是一种对失去依靠的本能恐惧。
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却发现自己的手也瘦得只剩下皮包骨,指节突出,布满了茧子和细小的伤口。
“不会的。”
他用尽力气,挤出一个还算温和的笑容,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哥哥不会倒下的,哥哥会照顾好你们,照顾好爸妈。”
这不仅仅是安慰,更是一种承诺。
既然占据了这具身体,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和情感,那么这份责任,他就必须扛起来。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个尖锐刻薄的女声,打破了屋里沉闷的气氛。
“越前快斗!
你给我出来!
躲在家里装死吗?”
小奈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躲到了越前快斗的身后,紧紧攥着他的衣服。
越前快斗皱起眉头,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记忆碎片再次涌现——夏目千雪,原主的女朋友,一个长相还算清秀但眼神里总是带着算计的女生。
她和原主是在打工时认识的,一开始对原主还算热情,但随着原主家里的情况越来越糟,她的态度也越来越冷淡,尤其是最近,几乎是天天来催债。
说是催债,其实是原主之前为了给父亲买药,向她借了五万日元。
“越前快斗!
我知道你在里面!
赶紧把钱还给我!
不然我就砸东西了!”
夏目千雪的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用力的踹门声,“砰砰砰”的响声让本就破旧的房门摇摇欲坠。
里屋的咳嗽声和喘息声似乎更厉害了。
越前快斗眼神一沉,撑着身体,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哥哥……”小奈吓得快哭了。
“别怕。”
越前快斗拍了拍她的手,咬着牙,一点点挪到床边,试图站起来。
双腿发软,眼前发黑,他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才稳住身形。
“吵什么吵!”
越前快斗哑着嗓子吼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莫名的气势,让门外的踹门声停顿了一下。
他一步一步地挪到门口,打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
门口站着的正是夏目千雪,她穿着一身还算时髦的连衣裙,化着淡妆,和这个破败的贫民窟格格不入。
看到越前快斗这副虚弱不堪的样子,她眼里没有丝毫担忧,反而充满了嫌弃和不耐烦。
“越前快斗,你总算肯出来了。
我的钱呢?”
夏目千雪双手抱胸,下巴微扬,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我说你也真是够没用的,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去死?
活着也是拖累人。”
越前快斗的眼神冷了下来。
原主记忆里,虽然知道夏目千雪拜金且刻薄,但没想到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钱暂时没有。”
越前快斗靠在门框上,努力维持着站立的姿势,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会还给你。”
“几天?
又是几天?”
夏目千雪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越前快斗,你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连站都站不稳,还怎么赚钱?
我可告诉你,这五万块你今天必须还,不然……”她的话没说完,但那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越前快斗看着她那张因为刻薄而有些扭曲的脸,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原主为了这么一个女人,省吃俭用,甚至不惜透支自己的身体去打工,真是不值。
“不然怎么样?”
越前快斗淡淡地反问,“你要在这里撒泼打滚,还是要报警抓我?”
夏目千雪被他这平静的态度噎了一下,随即更加恼怒:“越前快斗,你少给我装蒜!
我告诉你,我己经找到新男朋友了,他是一家公司的部门经理,比你强一百倍一千倍!
你要是识相,就赶紧把钱凑齐还给我,别耽误我的好事!”
她说着,故意挺了挺胸,手腕上那块崭新的手表在昏暗的光线下闪了闪,显然是新男友送的。
越前快斗的目光在她手腕上扫过,又落回她脸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是吗?
那恭喜你。”
“恭喜?”
夏目千雪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
越前快斗,我告诉你,从今天起,我们彻底断绝关系!
你这种穷鬼,根本不配跟我在一起!”
“好啊。”
越前快斗点点头,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正好,我也觉得我们不合适。
至于那五万块,我说了,会还给你。
但不是现在。”
夏目千雪被他这云淡风轻的态度气得脸色发青。
她本来以为,自己提出分手,越前快斗会痛哭流涕地挽留,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反应?
这让她精心准备的炫耀和羞辱都落了空,心里一阵窝火。
“越前快斗,你给我等着!”
夏目千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限你三天之内把钱还给我,不然我就去找你爸妈要!
我看他们病成那样,经不经得起折腾!”
说完,她扭着腰,头也不回地走了,高跟鞋踩在泥泞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越前快斗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威胁他可以,但牵扯到他的家人,触碰了他的底线。
他缓缓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大口地喘着气。
刚才那一番对峙,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哥哥……”小奈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拉了拉他的衣角,“那个姐姐好凶……”越前快斗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戾气,转过身,摸了摸小奈的头,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事了,她走了。
以后,我们不用再理她了。”
里屋的门帘被掀开,龙一扶着脸色苍白的母亲走了出来。
越前晴子捂着胸口,呼吸急促,显然刚才的争吵让她很不舒服。
“快斗……”越前晴子看着儿子虚弱的样子,眼圈泛红,“是妈妈没用……拖累你了……妈,说什么呢。”
越前快斗连忙走过去,扶住她,“您别多想,好好养病才是正经事。
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他扶着母亲坐下,又看了看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说话的龙一和小奈,心里暗暗握紧了拳头。
三天,五万日元。
这只是眼前最紧迫的问题。
父母的医药费,弟妹的伙食费,这个家就像一个无底洞,需要源源不断的钱来填补。
他必须尽快好起来,必须找到赚钱的办法。
无论有多难,他都必须撑下去。
因为他现在是越前快斗,是这个家唯一的支柱。
越前快斗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负面情绪,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他环顾了一圈这个家徒西壁的屋子,看着家人憔悴却又带着一丝依赖的眼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并且,带着这个家一起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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