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是什么意思

此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一 水尽人亡“水又少了一瓶。”我冷静地宣布这个事实，

声音在死寂的戈壁滩上听不出什么情绪。夕阳的余晖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像几个绝望的黑色剪影。陈阳，我的未婚夫，闻言只是烦躁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林洲，你是不是算错了？就这么几瓶水，你都数了八百遍了。

”他身边，他妹妹陈雪立刻尖声附和：“就是啊林洲姐！你别自己吓自己好不好？

本来就够烦的了，你还在这儿制造恐慌！”我没理会他们，

只是默默地看着我们唯一的越野车。它像一头巨大的钢铁尸体，半个轮子陷在沙里，两天前，

它的发动机就彻底宣告了死亡。我们被困在这片号称“生命禁区”的无人区，

整整四十八个小时了。这次旅行，是陈阳提议的。他说，要在婚前，来一场终极浪漫的冒险，

用一场对极限的征服，来为我们的爱情加冕。他邀请了他的母亲和妹妹，

说要让她们见证我们的“同心同德，共渡难关”。多么可笑的“共渡难关”。出发前，

所有攻略、装备、路线规划，全是我一个人做的。我准备了足够五个人支撑七天的物资，

包括食物、水、急救包，还有一部租金昂贵的卫星电话。陈阳和他的家人，

只需要带着他们的身体和对“浪漫冒险”的幻想，坐上车就行。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我们的向导，一个经验丰富的本地人，在车子抛锚后，决定独自徒步走出无人区求救。

他说这是最快的方法。他带走了我们三分之一的水，留下了对讲机，告诉我们节省用水，

原地等待。现在，是他离开的第三天。对讲机里只有沙沙的电流声。而我们赖以为生的水，

正在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消失。“肯定是你记错了。”陈阳走过来，揽住我的肩膀，

语气放软了些，“洲洲，别太紧张，救援队很快就到了。”我偏头，躲开了他的触碰。

他的手僵在半空，脸色有些难看。“我没有记错。”我一字一句地说，“昨天清点时，

是十五瓶。今天早上，是十四瓶。刚刚我再看，只剩下十三瓶了。我们有四个人，

按照最低标准配给，每天最多消耗四瓶。可现在，一天之内，就凭空消失了两瓶。

”我的目光扫过他们三人。陈阳的母亲王阿姨虚弱地靠在车身上，一副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

嘴唇干裂，眼神却飘忽不定。陈雪抱着手臂，一脸的鄙夷和不屑，

仿佛我的斤斤计较是多么小家子气。而陈阳，我曾经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脸上只有不耐和敷衍。“可能是有谁渴得厉害，多喝了一点吧。”他含糊地说，

“雪儿身体不好，妈年纪也大了，多喝一口怎么了？林洲，这种时候，你能不能大度一点？

”我笑了。是那种在极度失望和愤怒中，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溢出的，冰冷的笑声。“大度？

”我看着他，感觉眼前这个男人陌生得可怕，“陈阳，这里是无人区。每一滴水，

都等于生命。这不是大度与否的问题，这是我们四个人能不能活下去的问题。谁，多喝了？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划破了他们之间那种心照不宣的沉默。

陈雪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们偷喝水？林洲，

你还有没有良心！我哥为了带你出来玩，花了多少心思，你现在居然怀疑我们！我看，

最有可能监守自盗的就是你！水都是你管的！”王阿姨也适时地咳嗽起来，

一边喘气一边虚弱地说：“小洲啊，

你辛苦了……但是……你也不能这么冤枉人啊……我一把老骨头了……还能活几天……那水，

就当我多喝了吧，行不行？你们别吵了……”好一出母女情深，一唱一和。我看着陈阳，

等着他的反应。这是我给他最后的机会。他皱着眉，

脸上是那种我最熟悉不过的表情——一种息事宁人的厌烦。每当我们和他家人有分歧时，

他总是这样。“好了，都少说两句！”他拉开我和陈雪的距离，然后对我说，“洲洲，

就算是我妈多喝了，她年纪大了，身体受不住，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吗？为了一口水，

至于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我定定地看着他，心脏一寸寸地往下沉，直到沉进无底的冰窟。

我明白了。从始至终，在他心里，我们从来都不是一个平等的整体。我和他们，

是被划分开的。当资源充足时，我是他体贴能干的女朋友，是他可以向外人炫耀的资本。

当危机降临，资源紧缺时，我就是那个理所应当要为他、为他的家人做出牺牲和退让的外人。

“好。”我点点头，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是我小题大做，是我不大度。水的事情，

到此为止。”说完，我转身，默默地将所有的水和食物集中起来，

搬到我晚上睡觉的车顶帐篷里。陈阳愣了一下：“你干什么？”“我来统一保管和分配。

”我说，“从现在开始，每天早晚两次，按人头发放。这样最公平，

也免得再有人‘记错了’自己喝了多少。”陈雪的脸瞬间涨红：“你这是防着我们！

你把我们当贼！”我没看她，只是冷静地把最后一包压缩饼干也放进帐篷，然后拉上了拉链。

“你可以这么理解。”那一晚，没有人说话。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对峙。

我躺在帐篷里，睁着眼睛看着墨蓝色的夜空，星星亮得惊人，却照不进我心里一丝一毫的光。

我回想起我们恋爱的五年。从大学校园里的纯真爱恋，到步入社会后的相互扶持。

我以为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欣赏他的英俊风趣，他依赖我的沉稳能干。

为了我们的婚房，我拿出了我工作以来所有的积蓄，甚至还向我父母借了一大笔钱，

凑够了首付。房产证上写的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他说，这是对我们爱情的承诺。

为了让他母亲接纳我这个外地媳猴，我每个周末都坐两个小时的地铁去他家，

学着做他母亲爱吃的菜，听她絮絮叨叨地抱怨，给她买各种保健品和衣服。

为了让他那个眼高于顶的妹妹看得起我，我用自己的奖金，给她买她心心念念的名牌包，

帮她修改论文，甚至托关系为她找实习。我以为，人心换人心。我以为，我的付出，

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直到此刻，在这片荒芜的戈被上，在生死考验面前，我才看清，

我所以为的爱情和亲情，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幻觉。在他们母子三人的小世界里，

我永远是个外人。一个可以被牺牲的外人。半夜，我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

我屏住呼吸，悄悄地从帐篷的缝隙里往下看。一道黑影，正鬼鬼祟祟地靠近越野车。是陈雪。

她手里拿着一根吸管，正试图从车窗的缝隙里伸进去，去够放在里面的水桶。

那是我们最后的备用桶装水。我浑身的血液都冷了。原来，消失的水，真的是他们偷的。

他们不仅偷喝，现在，竟然还想凿穿我们最后的生命线。就在这时，另一道黑影也出现了。

是陈阳。我心里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他是来阻止他妹妹的吗？不。我看见他压低声音，

对他妹妹说：“别从这儿，容易被发现。后备箱的锁，我下午的时候就弄松了，从那里拿。

”轰的一声，我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信任”的弦，彻底断了。原来，

他下午围着车子转来转去，不是在检查车况，而是在为他们晚上的偷盗行为，提前铺路。

我的未婚夫，在我为了我们四个人的生存而焦虑、计算、强制配给的时候，他想的，

却是如何伙同他的家人，背着我，偷走更多的资源。陈雪惊喜地压低声音：“哥，

你太厉害了！”“小声点，”陈阳说，“妈怎么样了？”“还是老样子，直喊渴。哥，

你说这林洲是不是有病？不就几瓶水吗？搞得跟要她的命一样！等回去了，

你可得好好说说她，这种女人娶回家，以后咱们家还有好日子过吗？”“行了，回去再说。

”陈...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但显然是默认了妹妹的说法。“快点拿，

拿两瓶就够了，别太明显。”我静静地看着他们在车尾的阴影里，像两只偷食的老鼠，

撬开后备箱，拿出两瓶水，然后迅速地溜回他们的帐篷。从始至终，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我慢慢地坐直了身体，感受不到愤怒，也感受不到悲伤。只有一片彻骨的寒冷，

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我像一个灵魂出窍的旁观者，冷漠地看着这场发生在我眼前的，

关于人性的丑陋戏剧。原来，有些人的自私，是刻在骨子里的。无论你对他多好，

为他付出多少，在真正的考验面前，他首先考虑的，永远是他自己，

和他血脉相连的“自己人”。我低头，看着无名指上那枚他精心挑选的钻戒。

在清冷的月光下，它折射出的光芒，显得那么刺眼，那么讽刺。我缓缓地，将它摘了下来。

二 背叛之夜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我就爬出了帐篷。陈阳他们三人还没醒。

我走到车后，看着被撬坏的后备箱锁，面无表情。我将所有的物资重新清点了一遍。

桶装水少了大约五分之一。食物，主要是压缩饼干和牛肉干，也少了几包。最重要的是，

我发现我放在装备包里的卫星电话，不见了。那个花费了我一个月工资租来的，

我们和外界唯一的联系，我们最后的救命稻草，不见了。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偷水偷食物，是自私。偷走卫星电话，是谋杀。他们这是要断了我的后路，

让我在这片绝境里，彻底失去反抗和自救的能力。我没有立刻发作，

而是不动声色地回到了我的帐篷，开始默默地整理我自己的东西。

我的登山包、我的个人水壶、我的高热量能量棒、我的求生刀、我的指南针和地图。

这些都是我自己花钱买的，属于我个人的装备。太阳升起，戈壁滩的温度开始急剧攀升。

陈阳他们三人陆续醒了。陈雪伸着懒腰，看到我时，眼神里带着一丝挑衅和得意。

王阿姨则依然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陈阳走过来，

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洲洲，早啊。昨晚睡得好吗？”我看着他，

平静地问：“卫星电话呢？”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陈雪立刻跳了起来：“什么卫星电话？

我们怎么知道！”“是吗？”我从我的包里，

拿出了一样东西——卫星电话的充电宝和连接线。“电话不见了，但是充电设备还在这里。

你们拿走电话的时候，大概是太匆忙，忘了这个吧？”陈阳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看着我，

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慌乱。“林洲，你别胡说八道！我们根本没见过什么卫星电话！

”陈雪还在嘴硬。“够了！”我厉声喝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陈雪被我吓得一愣，闭上了嘴。我看着陈阳，一字一句地问：“我再问一遍，卫星电话，

在哪里？”陈阳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洲洲，

你听我解释。”他走近一步，试图抓住我的手，“电话是我拿的。但是，

我是为了我们大家好。”“为了我们大家好？”我重复着这句话，

觉得这简直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无耻的笑话。“是！”他似乎找到了理由，

说得理直气壮起来，“你想想，我们现在物资越来越少，救援队又迟迟不到。

万一……万一到了最坏的地步，我们必须做出选择。这部电话，是唯一的希望，

必须掌握在最需要的人手里。”“所以，”我接口道，“最需要的人，就是你们，对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换了一种更冠冕堂皇的说法：“洲洲，你比我们所有人都强壮，

你的野外生存知识也比我们丰富。就算没有电话，你的生存几率也是最大的。可是我妈，

她年纪大了，还有心脏病。雪儿从小就娇生惯养，她们两个，离了救援，根本活不下去。

我是个男人，我必须保护我的家人！”他说得慷慨激昂，仿佛自己是什么深明大义的英雄。

陈雪在一旁连连点头：“就是！我哥说得对！林洲，你那么厉害，就该多承担一点！

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妈死在这里吗？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王阿姨也开始抹眼泪：“我这把老骨头，死了就死了……可怜我的阳阳，

我的雪儿……小洲啊，

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把希望留给他们吧……”我看着眼前这丑陋的一家三口，

他们颠倒黑白，道德绑架，把自私自利说得如此清新脱俗，如此理所当然。我突然觉得很累。

跟他们争辩，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他们的世界里，

从来就没有“公平”和“道义”这两个词。他们的逻辑，就是“我有理，你必须让着我”。

我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说得真好。”我鼓了鼓掌，看着他们错愕的表情，“陈阳，

你这番话，让我彻底想通了一件事。”“什么事？”他似乎觉得自己的说辞奏效了，

语气缓和下来。“我们的婚约，到此为止吧。”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像是卸下了压在身上多年的沉重枷，锁。陈阳的脸色瞬间煞白：“林洲！你胡说什么！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现在不说，什么时候说？”我冷冷地看着他，

“难道要等我把自己的水、食物、甚至生命都‘大度’地让给你们，

然后像个傻子一样死在这里，才算合适的时候吗？”“你……”他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