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带着慵懒的燥热,炙烤着市三中老旧的运动场。
塑胶跑道散发着一股橡胶和尘土混合的微呛气味,几个篮球架油漆斑驳,在热浪中显得无精打采。
林夜正低头快步穿过操场边缘,想早点离开这个充满汗水和喧嚣的地方。
他肩上那个洗得发白、边缘磨毛的旧帆布书包,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晃动。
喂!
林夜!
着什么急呢?
急着扫大街去啊?”
一声刻意拔高的、充满恶意的叫喊像鞭子一样抽在他背上。
林夜身体一僵,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陈锋。
那个头发抹得锃亮、一身名牌运动服、身边永远围着几个跟班的富家子。
据说他家在市里很有实力,是校长王振国的座上宾。
林夜加快了脚步,想快点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嘿!
跟你说话呢!
聋了?”
一个篮球带着风声,不是砸向他脚边,而是精准地、狠狠地砸向他的后脑!
砰!
沉闷的撞击声。
林夜眼前一黑,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踉跄向前。
塑胶操场混合廉价香水的怪味瞬间充斥鼻腔,他试图稳住身体,右脚却绊在凸起的塑胶跑道边缘。
噗通!
他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手肘和小腿外侧传来火辣辣的刮擦痛感,校服裤子在粗糙的地面上蹭破了一个口子。
“哎哟喂!
林夜,你这接球的姿势,是跟公园里碰瓷儿的大爷学的吧?
专业!”
陈锋拖长的调子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毒,几乎怼到林夜脸上。
他一身名牌运动服,头发用发蜡梳得锃亮,身后跟着几个同样衣着光鲜、满脸看好戏的跟班,活像一群等着撕咬腐肉的秃鹫。
“锋哥,您这球劲儿也忒大了点,瞧把我们‘学霸’砸的,脸都变形了,本来就磕碜,这下更没法看了!”
一个跟班立刻捧哏,引来一片哄笑。
哄笑声像钝刀子割着林夜的耳膜。
他撑着想站起来,膝盖发软。
周围同学脚步匆匆,目光躲闪或漠然,没人上前。
陈锋俯身,压低声音,带着口臭的气息喷在林夜脸上:“穷鬼,听说你妈今天又去扫大街了?
啧啧,你身上这股味儿……该不会是遗传的吧?
垃圾堆里捡来的?”
灼热的血猛地冲上林夜头顶!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骨节泛白。
母亲清晨出门时疲惫却强打精神的笑容、家里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像无形的锁链,死死捆住了他爆发的冲动。
不能冲动。
为了妈。
“哑巴了?”
陈锋轻蔑地用脚尖踢了踢地上那个洗得发白、边缘磨毛的旧帆布书包“啧,破成这样,乞丐都不用。”
他脚尖带着十足的侮辱,用力一挑。
书包“啪”地摔在林夜面前,溅起灰尘,几本旧书和文具散落出来。
“捡起来啊,林大‘学霸’,”陈锋抱着双臂,像看滑稽戏,“别耽误我们打球,空气都被你污染了。”
屈辱的毒蛇缠绕心脏,越收越紧。
林夜垂下眼睑,遮住喷火的眸子,慢慢弯下腰,指尖触碰到粗糙的帆布书包带。
就在指尖碰到书包带的刹那,掌心被自己指甲掐破的伤口处,一丝温热的鲜血,悄无声息地渗进了书包夹层一个极其隐蔽的破口里。
夹层深处,一块触手冰凉、布满古老锈迹的青铜碎片,如同沉睡万年的凶兽,骤然被这滴滚烫的血液惊醒!
那是父亲林远山失踪前留下说是“护身符”的古怪东西!
嗡——!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毫无征兆地爆发!
像整个头颅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碎!
林夜眼前瞬间被血色和疯狂旋转的黑暗旋涡吞噬,耳边炸开无数尖锐凄厉、非人非兽的嚎叫!
他身体猛地僵住,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像尊凝固的石雕。
“喂!
装什么死?”
陈锋的声音隔着毛玻璃般模糊。
剧痛如同熔岩在颅骨内奔腾冲撞,每一次冲撞都带来更刺耳的嘶鸣和混乱破碎的画面:扭曲的暗影、猩红的巨眼、白骨累累的战场……无数充满纯粹恶意与混乱的片段强行塞入他的意识。
“妈的,还演上瘾了?”
陈锋看着林夜痛苦扭曲、浑身筛糠的模样,啐了一口,“真他妈扫兴!
走了!”
他骂骂咧咧地带着跟班离开。
林夜瘫在滚烫的跑道上,不知过了多久。
当剧痛如退潮般减弱,他像从溺毙深渊被捞起,浑身湿透冰冷。
他挣扎着撑起虚脱的身体,视线落在书包上。
一种极其微弱、仿佛幻觉般的冰凉触感,透过帆布传来,带着令人心悸的古老气息。
刚才那是什么?
脑瘤?
还是气疯了?
他甩甩沉重胀痛的头,低头抓起书包,胡乱塞回散落的书本。
掌心刺痛,提醒着屈辱。
他死死抿唇,眼神沉如暴风雨前的深海。
陈锋……这个名字像淬毒的针,狠狠扎在心头。
他拖着灌铅似的双腿,沉默地走出校门。
夕阳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很暗。
校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焦急地张望,是母亲张蕙兰。
她刚下工,还没来得及换下橙色的环卫马甲,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
但看到林夜走出来,尤其是他脸上残留的红印和狼狈,眼中立刻溢满了担忧。
“小夜!”
张蕙兰块步迎上来,想伸手碰碰儿子的脸,又怕弄疼他,“脸怎么了?
摔着了?
跟人打架了?”
她的声音急切,带着掩饰不住的心疼。
“没,妈,打球不小心砸了一下。”
林夜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避开母亲的手,不想让她看到掌心的掐痕,“没事,真没事。”
他接过母亲肩上沉重的工具包,“走吧,回家。”
张蕙兰看着儿子强装无事的侧脸,嘴唇动了动,最终把到嘴边的追问咽了回去,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夕阳将母子俩相依为命的影子拉得很长,带着沉重的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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