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疼,像是吞了滚烫的烙铁。
沈知安瘫在冰冷的地砖上,视线模糊中,只看到那只描金的酒盏滚落在脚边,残余的琥珀色酒液渗进青砖缝,散发出苦杏仁般的恶臭。
“为什么……”他想开口,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肺腑间像是被万千钢针穿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视线尽头,是昭阳郡主,现在可以说是昭阳公主了——那张曾经让他魂牵梦绕,如今却只剩冰冷的脸。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凤钗上的珍珠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沈知安,你挡了太多人的路。”
挡路?
沈知安想笑,喉咙里却涌上一股腥甜。
他这一生,从十六岁被迫弃武从文,到阴差阳错考中科举,再到被那该死的绣球砸中,成了她的驸马……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想缩在角落苟活,怎么就挡路了?
是挡了她和靖王的篡位路吗?
还是挡了那些想让他做“忠臣烈士”的人的路?
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他只有一个念头:若有来生,别说驸马,就算是当个街边讨饭的,也好过这锦衣玉食包裹的刀山火海!
……“沈知安!
你给老子起来!”
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炸在耳边,伴随着枪杆砸在地上的“哐当”巨响,惊得沈知安猛地睁开眼。
入目不是阴曹地府的昏暗,而是熟悉的、挂着“镇国威武”牌匾的演武场。
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枪油的味道。
这……这是镇国公府的演武场?
他不是死了吗?
被昭阳公主一杯毒酒赐死在驸马府的偏院?
沈知安僵硬地转动脖子,视线缓缓上移——眼前立着个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一身玄色劲装,脸上沟壑纵横,正是他那位以武力值闻名朝野的老爹,镇国公沈战。
而此刻,沈战手里正举着一杆通体乌黑的长枪,枪尖寒光凛凛,首指他的鼻尖。
那枪……是沈家祖传的“破阵枪”,重三十斤,是他年少时的噩梦。
“爹?”
沈知安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却带着少年人的清亮,还带着点没睡醒的沙哑。
他猛地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着的是半旧的练功短打,胳膊腿纤细,皮肤白皙,完全不是记忆中那个在驸马府养得珠圆玉润、最后七窍流血的模样。
这是……十六岁的他?
他重生了?!
巨大的震惊和狂喜还没来得及消化,沈战的怒吼再次劈头盖脸砸下来:“兔崽子!
叫你扎马步,你倒好,在这儿挺尸!
咱家世代武将,到了你这儿难道要出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说着,沈战扬起破阵枪,枪杆带着风声,眼看就要抽在他背上。
“别打!”
沈知安吓得魂飞魄散,前世被毒酒呛死的痛苦、被枪尖指着的恐惧、被各方势力裹挟的绝望,瞬间涌上心头。
他想也没想,连滚带爬地往后缩,裤腿间忽然一热,一股难以言喻的湿意迅速蔓延开来。
他……他吓尿了。
沈战举着枪的动作猛地顿住,脸上的怒容凝固成错愕,随即又染上一层铁青。
演武场周围的家丁仆妇更是惊得大气不敢出,谁不知道镇国公的嫡长子虽然不爱习武,却也是个好面子的,今天竟被吓得……沈知安也意识到自己出了大洋相,脸上***辣的,但求生的本能压过了羞耻。
他指着那杆寒光闪闪的破阵枪,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大喊:“别用枪!
我怕!
我怕血!
我见不得这些刀枪棍棒!”
他是真的怕。
怕这杆枪,怕习武,怕走上前世那条“将军命”的老路——那分明是条死路!
沈战看着儿子惨白的小脸、抖如筛糠的身子,还有那片刺目的湿痕,握着枪的手青筋暴起,最终却“哐当”一声,将破阵枪重重杵在地上,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你!
你真是我沈战的儿子?!”
沈知安缩在地上,只顾着摇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不是!
我真不是练武的料!
爹,放过我吧……”他只想苟活,安安稳稳地活到自然老死,谁爱当将军谁当去,谁爱争权夺利谁争去,他沈知安,只想离这些远远的!
重生一回,他的首要目标只有一个——摆烂,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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