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皇二十年,冬。
大兴城笼罩在一片肃杀的寒意中。
紫宸殿的铜鹤香炉里,龙涎香明明灭灭,却驱不散殿内凝滞的空气。
隋文帝杨坚端坐龙椅,鬓边的白发比去年又添了几分,那双曾扫平南北、定鼎天下的眼睛,此刻正落在阶下一份奏折上,眉头拧成了川字。
“废黜太子杨勇,贬为庶人。”
诏书的墨迹尚未干透,却己像一块巨石投入朝堂,激起的波澜正沿着宫墙的每一道缝隙蔓延。
东宫,一处偏僻的院落里,一个约莫十岁的少年正临窗而坐,手里捧着一卷《孙子兵法》,目光却透过窗棂,落在院中那棵落尽了叶子的老槐树上。
少年眉目清秀,眉宇间却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静,甚至可以说是忧虑。
他便是废太子杨勇的长子,大隋的皇长孙,杨昭。
“公子,外面天寒,还是回屋吧。”
贴身小厮阿福端着一碗热汤进来,见杨昭望着窗外出神,忍不住轻声劝道。
杨昭回过神,接过热汤,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
他轻轻叹了口气:“阿福,你说,这宫里的天,是不是要变了?”
阿福脸色一白,连忙捂住杨昭的嘴:“公子慎言!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杨昭掰开他的手,眼神里带着一丝少年人少有的锐利:“慎言?
可有些事情,不是不说,就不会发生的。”
他的父亲,前太子杨勇,被废己经有些日子了。
这些日子里,东宫的气氛一日比一日压抑。
往日里那些趋炎附势的官员早己不见踪影,连下人们走路都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谁。
杨昭知道,这一切的背后,都指向一个人——他的二叔,新晋的太子,杨广。
二叔杨广,在朝中的声望极高,据说深得皇爷爷和皇奶奶的喜爱。
他礼贤下士,生活简朴,与父亲杨勇的骄奢淫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朝中大臣们纷纷称赞杨广仁孝聪慧,有君人之表。
可杨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曾几次在宫宴上见过这位二叔,每次二叔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一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有温和,有审视,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寒意。
“公子,您还小,这些事情不是您该操心的。”
阿福看着杨昭紧锁的眉头,心疼地说道,“只要咱们安分守己,总会平安无事的。”
杨昭没有说话,只是重新拿起那卷《孙子兵法》,目光却变得深邃起来。
安分守己?
在这波谲云诡的深宫里,安分守己,真的能平安无事吗?
他想起了父亲被废时的绝望,想起了母亲日夜以泪洗面的憔悴,想起了那些曾经围绕在他们身边,如今却避之不及的人。
不,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是大隋的皇长孙,是杨勇的儿子。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蒙冤,看着这大好河山,落入叵测之人手中。
“阿福,”杨昭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帮我个忙。”
“公子请吩咐。”
“我要你想办法,去打听一下,最近朝堂上,有哪些大臣是反对废黜太子的,又有哪些人,是二叔的心腹。”
阿福吓了一跳:“公子,这……这太危险了!
要是被人发现了……我知道危险。”
杨昭打断他,眼神坚定,“但有些事情,必须有人去做。
你只需要小心行事,能打听多少是多少。”
阿福看着杨昭那双清澈却又带着决绝的眼睛,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好,公子,我听您的。”
阿福走后,杨昭再次望向窗外。
寒风卷着残雪,打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平静的生活结束了。
他将踏入一条充满荆棘和危险的道路,前路未知,甚至可能粉身碎骨。
但他别无选择。
他是杨昭,大隋的皇长孙。
他的身上,流淌着杨氏皇族的血液。
守护父亲,守护大隋,或许,这就是他与生俱来的使命。
夜色渐深,东宫的灯火一盏盏熄灭,唯有杨昭窗前的那盏灯,亮了很久很久。
灯光下,少年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仿佛一头正在积蓄力量,准备迎接风暴的幼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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