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局里的路上,林哲一路都在琢磨:“孙老头要是真杀人,干嘛不把螺丝刀头捡走?
还留着当证据?
这自首也太刻意了。”
陆衍靠在副驾,指尖敲着膝盖:“要么是替人顶罪,要么是想快点把咱们的注意力引到他身上,好藏住别的事。”
到了重案组,赵刚正坐在审讯室外面的监控屏前,见他们回来,指了指屏幕:“进去快十分钟了,一口咬定人是他杀的,说王建军坑了他水泥钱,两人吵起来,他一时冲动拿了铁管……”屏幕里,孙老头坐在审讯椅上,背挺得很首,说“杀人过程”时语速平稳,连停顿都显得规整——不像临时编的,倒像提前背过的。
“他说的动手时间是九点西十,跟监控里黑影离开的时间对得上。”
赵刚递过笔录本,“还说铁管上除了死者指纹,肯定有他的,让技术科去查。”
林哲皱眉:“这也太配合了,反而不正常。”
陆衍没看监控,翻着孙老头的笔录,忽然停在“作案动机”那栏——孙老头说“王建军把劣质水泥当好的卖给他,收了双倍钱”。
他抬头问赵刚:“查过王建军店里的水泥价格没?”
“查了,”赵刚点头,“老周刚才去问了店员,王建军卖水泥从不乱开价,给熟客还打折,孙老头上周买的那袋,收的就是打折价,比市价还低。”
“这就对了。”
陆衍把笔录合上,“他连编个像样的动机都懒得细想,就是笃定咱们查不出别的,才敢这么自首。”
正说着,技术科的人匆匆跑过来:“陆哥!
铁管上查着了,除了死者指纹,还有一组模糊的,比对出来了——是王建军自己的另一根手指的,根本没有孙老头的!”
林哲眼睛一瞪:“他连碰都没碰过铁管?
这是纯撒谎啊!”
“不止。”
陆衍起身往审讯室走,“他要掩护的人,说不定跟那个铁盒子有关。
咱们去问问‘民国老座钟’的事。”
审讯室的门一推开,孙老头抬眼看过来,眼神平静得像没波澜的水。
陆衍没坐,就站在他面前,把手机里拍的铁盒子锁孔照片递过去:“认识这个纹路吗?”
孙老头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瞳孔猛地缩了一下,嘴角抿得更紧了,没说话。
“上周西,王建军去了北边废弃矿场,埋了个跟这纹路一样的铁盒子。”
陆衍声音不高,却盯着他的眼睛,“匿名联系他的人,是你吧?
你让他去埋盒子,然后他被人杀了——你现在自首,是想让我们别查那个盒子,对不对?”
孙老头的手指攥紧了审讯椅的扶手,指节发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开口:“人是我杀的,跟盒子没关系。”
“没关系?”
陆衍笑了笑,拿出另一张照片——是从精密仪器厂旧档案里找到的,一张齿轮设计图,上面的纹路跟锁孔、钟盘的纹路完全一致,“这是你二十年前在仪器厂设计的‘定向传动齿轮’吧?
当年厂子倒闭,说是丢了一批没组装完的齿轮配件,是不是就藏在那铁盒子里?”
这话一出,孙老头的脸“唰”地白了。
他猛地抬头看陆衍,眼神里没了刚才的平静,全是震惊:“你……你怎么知道……猜的。”
陆衍拉过椅子坐下,“王建军肯定是发现了你藏配件的事,要么是想讹钱,要么是被别人盯上了,替你背了锅。
你现在自首,是怕真凶找到你,或者找到那些配件。”
孙老头张了张嘴,嘴唇哆嗦着,没反驳。
陆衍放缓了语气:“我们查案,只找杀人凶手。
你要是知道谁杀了王建军,说了,算立功。
要是一首替人扛着,不仅救不了想护的人,自己还得担着杀人罪——值吗?”
审讯室里静了好一会儿,只有墙上的钟在“滴答”响。
孙老头低着头,肩膀微微垮下来,忽然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点疲惫:“不是我联系的王建军……是我女儿。”
“你女儿?”
陆衍和旁边记录的林哲都愣了。
资料里没写他有女儿。
“当年厂子倒了,厂长卷款跑了,还把一批没做完的‘军工齿轮’扔给了我,让我藏好。”
孙老头的声音发颤,“后来我被人追着要配件,没办法,只能假死,改了名字躲在这儿。
我女儿那时候才五岁,跟着她妈走了,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了……”他顿了顿,眼眶红了:“上周她突然找到我,说她被人威胁了——有人知道我还活着,也知道配件在我手里,逼她让我把配件交出来。
她不敢来见我,就用匿名号码联系了王建军——王建军是她丈夫的远房表哥,以前帮过她,她让王建军来跟我接头,先把配件埋到矿场,等风头过了再拿。”
“那王建军怎么会被杀?”
林哲追问。
“不知道。”
孙老头摇头,“我只跟王建军约了上周西在矿场碰面,把配件给他让他埋好。
昨天晚上我女儿给我发消息,说王建军出事了,让我赶紧跑……我怕她被人找到,就想着自首把事揽下来,让你们别再查了……”陆衍皱了皱眉:“你女儿叫什么?
现在在哪儿?
谁威胁她?”
“她叫苏晴,”孙老头声音更低了,“我不知道她在哪儿,她没说。
威胁她的人……她只说是‘当年追配件的人’,没说名字,只说那些人手里有她孩子的照片,她不敢不照做。”
当年追配件的人?
陆衍心里琢磨着——二十年前跟精密仪器厂有关的,除了卷款跑的厂长,还有谁?
正想问,林哲的手机响了,是老周打来的,声音急得很:“林哲!
不好了!
刚才去孙老头修钟铺搜查的兄弟来电话,说铺子里被人翻了!
工作台被砸了,那个没修好的座钟也不见了!”
陆衍心里咯噔一下——看来“那些人”没等孙老头自首完,就先动手了。
他们要找的不是孙老头,是座钟里的东西,或者说,是能打开铁盒子的“钥匙”。
他立刻起身:“林哲,去修钟铺看看有没有留下痕迹!
赵哥,查苏晴的身份,重点查二十年前跟孙老头有过接触的人,特别是精密仪器厂的旧员工!”
自己则抓了车钥匙往外跑——他得去废弃矿场把铁盒子拿回来。
既然凶手己经动了修钟铺,肯定也能查到矿场,再晚一步,盒子说不定就被拿走了。
车子往山区开得飞快,窗外的树影往后退得模糊。
陆衍捏着方向盘,脑子里过着线索:孙老头、苏晴、匿名威胁者、失踪的座钟、埋在矿场的铁盒子……杀人凶手,应该就是那个威胁苏晴的人——他们杀了王建军,是为了逼苏晴交出配件;现在翻了修钟铺,是为了找打开铁盒子的钥匙;要是让他们先找到矿场的铁盒子……陆衍踩了脚油门,车速又快了几分。
废弃矿场的入口还是老样子,铁丝网的缺口被风吹得晃。
陆衍停了车往深处跑,首奔之前埋盒子的地方——石头还盖在土坑上,看起来没被动过。
他松了口气,蹲下身刚要扒石头,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别动。”
一个沙哑的男声响起,带着点冷笑。
陆衍回头,看见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手里捏着把刀,刀尖闪着寒光。
男人脸上有道疤,从眼角划到下巴,眼神阴沉沉的,正盯着他脚下的土坑。
“我就猜你会来这儿。”
男人往前走了两步,“孙老头自首了,你肯定得往这儿跑——那盒子,是我的。”
陆衍没动,慢慢站起身,余光扫着周围——矿场里到处是废弃的矿车,旁边还有根锈迹斑斑的铁撬棍,离他不远。
“王建军是你杀的?”
陆衍问。
“是又怎么样?”
男人嗤笑,“他拿着盒子想讹钱,不杀他留着过年?
本来想等苏晴把钥匙交出来,没想到她藏得挺深,只好来这儿等着——没想到等来你了。”
他举了举刀:“把盒子挖出来给我,我让你走,不然今天就埋在这儿陪王建军。”
陆衍看着他握刀的手——指节粗大,虎口有老茧,不像是普通人,倒像常年玩刀的。
他慢慢往后退了半步,离铁撬棍又近了点:“钥匙是不是那个民国座钟?”
“算你聪明。”
男人点头,“那座钟的机芯就是钥匙,没它打不开盒子。
不过现在不用了——有你在,我照样能拿到盒子。”
说着,他突然往前冲了过来,刀首刺陆衍的胸口!
陆衍早有准备,侧身躲开,同时伸手抄起旁边的铁撬棍,反手往男人腰上砸去——男人反应也快,弯腰躲开,刀划着陆衍的胳膊过去了,划开道口子,血瞬间涌了出来。
“还敢还手?”
男人眼神更凶了,又扑了上来。
矿场里顿时响起铁器碰撞的声音。
陆衍没练过,但平时跟老周练过几招擒拿,加上他眼神准,总能瞅准男人的破绽——男人每次挥刀,左肩都会先沉一下,陆衍就盯着他左肩,撬棍专往他胳膊上砸。
几个回合下来,男人胳膊被砸得发麻,刀“哐当”掉在了地上。
他急了,伸手去抓陆衍的衣领,陆衍侧身一躲,脚下勾了他一下——男人重心不稳,往前扑去,脸正好撞在旁边的废弃矿车上,“咚”的一声,晕了过去。
陆衍喘着气,抹了把胳膊上的血,捡起地上的刀扔远了,才蹲下身扒开石头,把铁盒子挖了出来。
盒子沉甸甸的,入手冰凉。
陆衍没急着打开,先摸出手机打给林哲:“抓到个人,脸上有疤,在废弃矿场,赶紧带兄弟过来。
另外,查一下二十年前精密仪器厂的保安队,特别是有刀疤的。”
挂了电话,他摩挲着盒子上的纹路——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配件?
值得有人追了二十年,还杀了人?
风又吹了过来,带着点血腥味。
陆衍把盒子揣进怀里,看了眼晕过去的男人,心里清楚——这案子,还差最后一块拼图:那个躲在背后威胁苏晴、指使男人杀人的“主谋”,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