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如兽啸，裹着边境凄厉的破败与荒凉，一路撞进废墟深处的破墙缝隙。
满地的铁灰尘埃下，楚寒川攥紧了破旧青衫的衣襟，背靠断壁喘息。
他的眼神明亮，却写满了疲惫和桀骜。
“姓楚的，你死那边快点，小爷等着你的脑袋拿功劳呢！”
远处黑衣人高喊，一把寒光森冷的长刀闪烁着，带着追杀者们踩碎砖瓦阵阵逼近。
他们身上红缨密织，赫然正是内河武会的马队，两匹马在废墟间翻腾嘶叫，马蹄扬起的尘土竟也带着血腥味。
楚寒川弯身抓一把地上的碎瓦，从袖中抽出一截被焰火熏黑的铜箔——这是边境市井才用的破铜钱，寻常被人作赌资。
他捏着铜箔，比了个滑稽的手势，扮作江湖巷口小贩：“卖命啦，卖命啦！
只要三文铜钱，逃命一条，保你跑路不愁！”
“狗东西，少耍嘴皮！”
黑衣人脚步沉重，眼中杀气难掩。
楚寒川却微微一笑，手腕一抖，铜箔如流星划空，铁屑屑飞溅间正中追兵鼻梁。
他们骂声连连，居然一时间止住了脚步。
他趁势窜入废墟中最昏暗的角落，心底紧绷，却依旧自语：“这种烂地方，连逃命技巧都快变出百八十种了。
家破人亡，最适合练身法。”
他身后炮火未熄，废墟上的三只纸鸢在风中剧烈颤抖，染着灰血的旧绸带随风飘远——那是楚家曾经的家徽，如今只剩一地破败。
他的目光浮上淡淡的伤感，却被脚下残瓦忽然一塌拉回现实。
右侧有人影一闪，是内河武会的瘦猴，足步轻巧，身法竟有几分门派气质。
楚寒川眸中精光一闪，斜身绕过，被逼入高墙死角。
他的手指在袖中轻点，将瓦片悄然插进墙缝。
瘦猴扑来时，他忽然冷笑：“你倒像我娘养的宠猫，怎么总往死胡同钻？”
瘦猴大怒，内力鼓胀就扑，脚下却踩中陷瓦。
只听“喀嚓”一声，地砖塌陷，瘦猴脚下空了半寸，人影向前趔趄。
楚寒川趁机一个低身扫腿，将人绊倒在地。
他动作灵巧，转瞬又蹿上断墙，将瘦猴的刀踢下。
角落外，第二名黑衣人己然迫近。
他从背后抽出手弩，冷笑着扣下扳机。
短箭破空而至。
楚寒川身形倾斜，脚下一转，顺着碎瓦板猛蹬，使出久练的“游狼三折”步法，堪堪躲过箭矢。
箭头斜射入墙，激起一片石灰尘。
“别那么认真，猎物反抗是基本礼仪，难道你们江湖杀手不懂潜规则？”
楚寒川用半真半假的嘲讽，打断黑衣人下一步动作。
一瞬间，他己绕到其侧后，反手甩出一蓬干粉。
这是边城老农晾晒的蒜皮灰，寻常做防虫之用，却被他信手捏来遮掩了视线。
趁黑衣人被呛得连连咳嗽，他早翻过断壁。
废墟外，一辆浅绿色老牛车正慢慢驶来。
车主是满脸褶皱的灰衣老人，笑里藏刀地哼着边城小调。
楚寒川潜身跃上车厢，低声递上两枚铜板：“老人家，载一程，算我醒酒钱。”
老人眯眼，却识得这少年眉宇间独特的坚忍和荒诞。
他不声不响地一拨缰绳，牛车慢悠悠拐出废墟巷口。
暗处黑衣人搜了一圈，终究没撵上。
废墟很快恢复静寂。
唯有楚家曾经的家徽纸鸢，被风卷到半空中，孤伶伶地悬在那里，与牛车越来越远。
牛车颠簸着穿过一片枯黄草甸。
楚寒川趴在干草堆间，任暮色掩住疲倦。
他盯着随手丢在掌心的家徽瓦片，轻轻摩挲，鼻尖浮起细不可闻的哼唱。
“不巧，还是活下来了。”
破败中的幽默，大抵就是这般不合时宜。
他自嘲一笑，顺势枕臂小憩，眼角却始终警觉。
牛车驶过残垣、老井、被剃光的老杨树。
城郊的村路坑洼，夜色与烟火交叠。
马蹄声渐远，只剩偶尔路边的狼嗥和苦艾草的气味。
牛车渐缓，老人在前方低语：“前头北河渡便是内河武会的地界，小哥还真想进去？”
楚寒川坐起，拍拍身上的草屑，不答反问：“老人家觉得，小人物闯大门派，怕不怕被狗咬？”
“狗也分疯狗和看门狗。”
老人笑容里带一丝警觉，“你若只是被咬，还能回来，若是惹了狼，连骨头都难找。”
“那我偏要给狼剔剔牙。”
楚寒川突然眸光一利，起身跳下牛车，“谢老伯一程，楚某无以为报，只能祝你路远无灾。”
风起时分，牛车驶远。
楚寒川独立在暮色下，肩膀斜斜挂着残破衣衫。
他的影子随着落日缓慢拉长，有种铁血幽默的落寞。
他朝着北河渡的方向大步走去，每踩过一块废石，都像砸碎昨日的哀愁，步履未显半分迟疑。
身后，边境狼烟照亮夜色，唯有纸鸢与落霞共同见证这场逃亡的开始。
破碎、流亡，却又带着狡黠与坚忍——这是楚寒川，也是武域新篇章的第一个身影。
夜色渐浓，他的身影渐行渐远。
身后废墟犹有余火未熄，而前方己是大门派纷争的边界线。
楚寒川抬头望了望天边银星，不知未来几人同行，但此刻，他己在江湖路上，踏出了改变一切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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