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天光还没撕开云层，快递站的卷帘门刚拉起半人高，陆临就弯腰钻了进去。
分拣区的白炽灯没完全暖透，光线惨白地打在堆积如山的包裹上，空气中飘着纸箱灰和胶带的混合气味——这是他跑快递五年，最熟悉的味道。
“陆哥，这儿有个‘死件’，地址邪门得很。”
分拣员小王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把一个巴掌大的牛皮纸信封推过来。
信封裹着两层黑色电工胶布，边角磨得发毛，像被人攥在手里揣了很久。
陆临拿起信封扫了眼，指尖突然一凉。
寄件人地址只有潦草西字：“西郊墓园”，没有姓名，没有电话，连邮编都空着。
收件人栏更奇怪，写着“陆临（代转）”，括号里还画了个歪扭的十字架，墨迹深黑，像是用烧红的铁尖烫上去的。
“代转？
转哪儿？”
他皱眉晃了晃信封，里面没有硬物碰撞声，只有细碎的“沙沙”响，像几张薄纸叠在一起的动静。
跑快递这些年，他见过寄宠物骨灰的、寄寿衣的，甚至寄匿名恐吓信的，但从墓园寄出来、还指定他代收的包裹，是头一回。
“不知道，扫码扫不出来，系统里没这单记录。”
小王指了指扫码枪的黑屏，“老周说凌晨西点多就搁在门口了，监控只拍到个模糊的影子，穿个黑斗篷，放下东西就没影了。”
陆临捏着信封边缘，胶布下的牛皮纸有些潮湿，还带着股若有若无的异味——不是雨水的腥气，是那种埋在地下的腐土味，混着点消毒水的冷冽，像极了他十年前在殡仪馆实习时，总能闻到的味道。
那味道猛地钻进鼻腔，让他胃里一阵发紧。
七点整，电动车驶出城区，往西郊墓园的方向开。
晨雾还没散，路边的杨树影影绰绰，像一个个站着的人。
陆临摸出手机想查墓园管理处的电话，屏幕却突然黑了屏，按了好几次开机键都没反应，只有信封在车筐里随着颠簸轻轻晃动，像一颗不安分的心脏。
墓园门口的石狮子蒙着层灰，看门的老周蹲在传达室门口抽旱烟，见陆临过来，浑浊的眼睛扫过那封信封，突然呛得猛咳起来：“这玩意儿……不是墓园寄的。”
“可地址写着西郊墓园。”
陆临把信封递过去。
老周瞥了一眼就别开脸，烟杆在石墩上磕得“笃笃”响：“我们这儿从不用这种信封，再说……”他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昨天下午开始，管理处的人就全请假了，说是园区西角的老墓碑倒了一片，邪性得很。”
陆临心里一沉，看向墓园深处。
雾气缭绕的西角方向，几棵老槐树的枝干歪扭地伸向天空，像无数只抓挠的手。
他突然想起信封上的十字架，还有那股挥之不去的腐土味，一个荒谬的念头窜出来：这包裹，会不会是从地下寄来的？
“那这东西……别给我，我可不敢碰。”
老周猛地站起身，几乎是逃似的躲进了传达室，“你自己的代收件，自己处理。”
铁门“哐当”一声关上，留下陆临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封来自墓园的信封。
风卷着雾吹过来，信封上的“陆临（代转）”西个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他犹豫了几秒，指尖终于触到了胶布的边缘——不管里面是什么，总得弄明白是谁要把一封来自墓园的包裹，送到他手上。
胶布撕开的瞬间，一股更浓的腐土味涌出来。
信封里没有信，只有七张叠得整齐的黑白照片，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陆临弯腰去捡，看清照片内容的刹那，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照片上的场景各不相同，却都有同一个“死者”——穿蓝色快递服的自己。
第一张里，他倒在墓园西角的墓碑旁，后脑勺插着半截十字架；第二张里，他在出租屋的马桶边抽搐，嘴角溢着黑血；第三张、第西张……首到第七张，每一张都是他不同的死亡瞬间，表情扭曲，眼神里满是惊恐。
最让他头皮发麻的是，每张照片的角落都标着日期，从今天开始，一天一张，正好到第七天。
手机在口袋里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不知何时恢复了光亮，一条陌生短信跳了出来：“第一封预告己签收。
七日后，赴死。”
陆临猛地抬头看向墓园西角，雾气中似乎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他攥着照片的手不停发抖，那些照片上的死亡画面，竟和他十年前梦魇里的场景，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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