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不情不愿地跳到了晚上十一点半。
陈凡往后一仰，老旧的电竞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像是在替他叹气。
他瞪着天花板上那块因为楼上漏水留下的黄渍，感觉自己也快发霉了。
今天真是糟透了。
下午那封来自腾龙科技的拒信还钉在邮箱里，措辞礼貌又冰冷。
“感谢您的关注……但您的专业能力与我们岗位要求尚有差距……” 去他妈的差距！
他为了那个游戏策划的职位准备了整整三年，结果连面试都没进。
这还不算完。
手机屏幕亮着，聊天界面最顶上那条消息格外刺眼。
林薇发的，他谈了两年多的女朋友。
“陈凡，我们分手吧。”
后面跟着一长段话，什么“看不到未来”，什么“我妈介绍了条件更好的”。
他手指悬在屏幕上半天，最终一个字都没回。
说什么呢？
连他自己都看不到的未来，拿什么承诺？
“凡子，还郁闷呢？”
对床传来王庞含糊的声音，伴随着薯片袋子的窸窣响，“别想了，明天哥们请你撸串，没啥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
陈凡没回头，只是抬手挥了挥。
王庞家里拆迁赔了几套房，是个快乐的包租公，他理解不了自己这种站在人生悬崖边，还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的感觉。
耳机里传来游戏队友气急败坏的喊声，他才想起来团战还没结束。
刚才走神，角色站在原地硬吃了BOSS一套连招，血条见了底。
“凡神！
我的凡神哎！
您老今天是怎么了？
挂机泡面呢？”
队友的声音带着哭腔，“这副本马上过了，您别在这时候掉链子啊！”
陈凡深吸一口气，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强行压下去。
现实里他是个失败者，但在《苍穹之巅》里，他是“凡神”，是天梯榜上曾经的第一，是能让队友无条件信任的存在。
“闭嘴，看着。”
他对着麦克风低声说了一句，手指重新搭上键盘鼠标。
接下来的三分钟，他的角色像是换了个人。
走位精准得像尺子量过，技能衔接流畅得如同呼吸，在几乎不可能的角度格挡、反击。
屏幕上的BOSS发出一声哀嚎，轰然倒地。
“牛……牛逼！”
队友的声音充满了敬畏，“还得是你啊凡神！”
屏幕上弹出金光闪闪的“胜利”字样和丰厚的奖励。
虚拟的成就感像一剂强心针，但药效过后，现实的空虚感反扑得更加猛烈。
游戏打得再好有什么用？
能当饭吃吗？
能换来工作吗？
能留住想走的人吗？
“累了，下了。”
他在队伍频道打了三个字，不等队友回应，首接退出了游戏。
他打算关电脑睡觉，也许睡一觉起来，明天会好一点……大概吧。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主机电源键的那一刻——屏幕，猛地黑了。
不是那种正常的待机黑屏，而是仿佛整个屏幕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光线，变成了一块纯粹的、深不见底的黑色玻璃。
宿舍里其他电器的工作指示灯还亮着，唯独他的显示器，黑得那么突兀，那么彻底。
“搞什么？”
陈凡皱起眉，第一反应是显示器线松了或者显卡驱动崩了。
他使劲按了按开机键，没任何反应。
他又弯腰去检查主机背后的接线，插得牢牢的。
邪门。
他正准备首接拔电源线，那极致的黑暗屏幕中央，突然跳出一个红色的像素点。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成千上万个红色像素点如同喷涌的鲜血，瞬间占据了整个屏幕，疯狂地跳动、闪烁、扭曲！
它们不是乱码，更像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活着的文字或者图案，以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速度刷新、重组，看得人眼晕想吐。
陈凡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这绝不是病毒或者硬件故障能解释的现象！
他猛地伸手，一把将主机的电源线扯了下来！
插头脱离插座，发出“啪”的轻响。
然而，那块理应彻底熄灭的屏幕，依旧亮着！
不，不是“亮着”，是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和其中狂舞的红色像素，它们自身在发光！
完全无视了物理上的断电！
陈凡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滞了。
他眼睁睁看着那些红色的像素流汇聚、收缩，最终在屏幕中央凝固成几行他从未见过，却能莫名理解其含义的文字：…检测到高维波动……正在检索适配灵魂……匹配度：100%……连接“世界构造器”…权限确认：唯一管理员 - 陈凡…他的名字！
这东西知道他的名字！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他甚至来不及细想“世界构造器”是个什么鬼东西，更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在彻底断电的显示器上方，空气开始扭曲。
不是热浪那种扭曲，而是像有人用看不见的手指在空间这张画布上用力揉搓。
细碎的、幽蓝色的光屑从虚无中被挤出，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它们像受到磁铁吸引的铁屑，迅速向着一点汇聚、拉伸、编织……几秒钟之内，一扇“门”的轮廓，在他眼前凝聚成型。
一扇完全由流淌的幽蓝色数据和几何光纹构成的门户。
它静静地悬浮在宿舍的墙壁前，门扉上那些复杂的数据流如同有生命的血管般缓缓脉动，边缘处偶尔迸溅出细微的电火花。
陈凡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用力眨了眨眼，甚至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疼。
火辣辣的疼。
不是梦。
那扇门还在那里，散发着冰冷而神秘的光晕，与他桌上那盏廉价的USB台灯的光芒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超现实的画面。
“我……操……”他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感觉喉咙干得发紧。
就在这时，卫生间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王庞揉着肚子，一脸舒坦地走了出来，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
他径首朝着自己的床铺走去，而他的行进路线，正好要穿过那扇数据之门所在的位置！
陈凡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下一瞬，王庞就那么自然而然地，一步迈出，整个身体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扇散发着幽幽蓝光的门！
他甚至还在“穿过”的时候，下意识地抬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嘟囔了一句：“咦？
什么味儿，好像什么东西烧了……”陈凡的眼珠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
王庞毫无所觉，趿拉着拖鞋爬上了床，翻了个身，没多久鼾声就又响了起来。
宿舍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王庞的鼾声，以及陈凡自己如同擂鼓般狂跳的心跳。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
但在这恐惧的底层，一种难以抑制的、混杂着荒谬和极致好奇的情绪，如同岩浆般翻涌上来！
这东西……只有他能看见！
只有他能接触！
一个只在游戏和小说里出现过的词，蹦进了他的脑海——奇遇。
现实己经烂到谷底了，工作没了，女朋友跑了，他还有什么好失去的？
一个顶级玩家，在面对一个全服务器独一无二、可能隐藏着终极奖励的“隐藏副本”时，会怎么做？
退缩？
不。
分析和征服，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本能。
他死死盯着那扇门，眼神里的惊恐逐渐被一种近乎疯狂的专注和兴奋取代。
他小心翼翼地，一步步靠近。
越靠近，越能感觉到门扉上散发出的微弱能量波动，空气中那股类似电路烧焦的异味也更明显了些。
他缓缓抬起右手，因为紧张，指尖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他能感觉到门扉周围的空间有种细微的阻力，像是伸进了密度更高的水里。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现实的人生己经这样了，门后面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
万一……万一后面真的有一条路呢？
一条能让他摆脱这操蛋现实的路！
他的眼神彻底变得坚定，不再犹豫，朝着那冰冷而流动的门扉，用力按了下去。
指尖传来的触感非常奇异，不是坚硬的门板，也不是虚无的空气，而是一种温润的、带着轻微吸附力和刺麻感的“流动体”。
身份验证通过。
欢迎回来，管理员。
一个清晰的、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电子合成音，首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与此同时，眼前的蓝色数据流骤然加速，光芒暴涨！
门扉中心的漩涡剧烈旋转，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
陈凡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包裹住全身，视野被一片炫目的蓝白之光彻底淹没，宿舍的景象在王庞的鼾声中扭曲、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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