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就是这了吧?”
穆言抹了把额角冒出的汗,气喘吁吁的翻过山丘。
放眼望去,霞蔚云蒸处立着株百年合欢树,枝上还坠着鎏金木牌。
“许愿树啊...”穆言缓缓走至巨树之下。
红丝纷飞,枝条轻晃,落阳洒下,将小小的白衣少年镶嵌入绿阴。
穆言随手扯了条红绸,提笔之时偏偏顿在了原地,不知如何下笔。
“这位哥哥,你手里那条是我的红绸。”
穆言一愣,左顾右盼却不见个人影。
少年轻笑一声,“哥哥,我在这呢。”
穆言闻声望去,只见树上坐着个俊朗的少年修士。
那少年一袭青衫,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噙着抹笑意。
穆言心虚的狡辩道:“你怎能证明这是你的?”
少年笑而不言,晃了晃手里另一条一模一样绣纹的红绸。
穆言有些尴尬地扬了扬手中红绸,“实在抱歉,没注意。
这便还你。”
说着便伸手递了上去。
少年却没接,而是从树上轻盈跃下,站到穆言面前,“送你吧,就当交个朋友,我叫幽期。”
“幸会,在下姓穆,名知了。”
穆言也不客气的收下了,脸不红心不跳的胡诌道。
“知了?
哥哥这名字真独特。”
“那当然,我娘喜欢知了叫,所以我叫知了。”
幽期点了点头,也不知是信还是没信,转而将话题拉回了许愿之事上。
“哥哥是有什么心愿吗?”
“有啊。”
“那哥哥为何迟迟不下笔。”
穆言好笑的看着他,反问道:“告诉你,你能帮我实现吗?”
“嗯。”
他没有一丝犹豫。
这下反而让穆言有些不知所措,“说什么大话...万一真的可以呢。”
“既然你都有那个本事,那为什么还要来这。”
幽期笑弯了眉眼,“我在等人。”
随后他便指了指穆言放在树下的酒。
穆言忽得意识到这少年别有意图,莫不是掌柜气不过派来追杀他的人吧?
于是他摆出打斗的姿势,看着气势汹汹的。
幽期面色未改,只是静静瞧着他,轻笑道:“哥哥怕什么?
我又不吃人。”
然而穆言只是虚晃一枪,他一个健步飞奔到树下抱起酒坛子,跟小鸡护崽子似的。
“要钱没有,要命不给!”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十秒。
幽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你笑什么,有这么好笑吗?”
穆言一时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一双眼睛首瞪着他。
幽期道了声歉,转过了身,肩膀却还在微微的颤。
见他这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穆言也是脑子一热,凑到他身旁去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你不准再笑了!”
二者西目相对,少年的眼圈却是红红的。
“你...你怎么了?”
穆言有些不知所措,压着他肩膀的手也不自觉的脱落。
幽期却突然一把抱住了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在他耳边低喃道:“抓到你了。”
“什么?”
穆言腕上一紧,他顿感不妙猛得推开了幽期。
刺目的红倒映在眸中,红绸上的秀纹闪着微光,将两只白皙的手紧紧缠着。
“喂喂喂,你这是要干什么。”
穆言暗自施展法术,试图挣开这红绸,却不过是白费功夫。
“东边的道士告诉我,今日这合欢树下有一携酒人能让我撞上大运。”
幽期拿出了千织纺的悬赏告示耐心解释着。
“这不,哥哥可是行走的千两白银呢。”
说着还故意抬起两人的手晃了晃,“我怎么听不懂呢?”
穆言眼神一凛,打着哈哈装傻道:“一张无相无貌的纸就断定我是偷衣贼吗?”
“千织纺的绣纹,以及这化成灰我都认得的字,你说是吗?
魔君大人。”
语罢,一股魔气迎面袭来,却在即将要击中幽期之时,散得无影无踪。
少年笑而不语,对上穆言冰冷的眼神。
穆言知道这人来历不简单,沉默的低下头去。
天不尽人意,就在幽期困住穆言没多久,大雨潸然落下。
暴雨砸在洞外青石板上,溅起的水雾漫进山洞。
幽期并指点燃篝火,跳动的火光映着他湿漉漉的睫毛:“哥哥饿不饿?
我这儿还有块枣泥酥。”
他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油纸包,酥皮上的金箔在火光里一闪。
穆言白了他一眼,接过糕点时碰到他冰凉的指尖,皱眉道:“你手怎么比死人还冷?”
“我打小体寒。”
幽期笑着往火堆里添枯枝,腕间红绸垂落在地,暗绣的并蒂莲纹沾了泥水。
“倒是哥哥该暖暖身子,这洞里阴气比义村还重。”
义村就是近日那不停有人口失踪的村子,在离林子不远处的山脚下。
“那你放开我,我自己来。”
少年纹丝未动。
穆言思索片刻,突然语气一转,卖惨道:“现在我也去不了哪,你把这红绸解开呗,硌的我疼...”话音未落,洞外忽然传来利器刮石的刺耳声响。
七个村民西肢扭曲地爬过岩壁,脖颈处爬满紫黑经络,布满血丝的眼球翻得只剩一线瞳孔。
领头的红眼老汉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尖牙。
穆言连忙甩出三枚铜钱钉住最前面的活尸,转头却见幽期正慢条斯理地拆开手上的红绸。
穆言一阵无语,“拜托,你能不能快些?
人都要打过来了。”
洞中阴风骤起,篝火突然蹿起三尺高的幽蓝火焰。
“别动。”
幽期将红绸放在了穆言手中,冰蚕丝触到皮肤竟泛起暖意。
“这东西,专克邪祟。”
穆言来不及仔细看,活尸的利爪便己到眼前,他本能地抬手格挡,腕间红绸突然暴起金光。
冲在最前的两个村民瞬间被弹开,仿佛被无形屏障阻隔,在洞口焦躁地嘶吼。
穆言惊的瞪圆了眼,“你竟用这东西捆我?”
幽期倚着岩壁轻笑,指尖把玩着一朵从火中取出的蓝莲,“谁让知了哥哥扯谎骗我呢?”
他特地咬重了知了二字。
“信不信由你。”
穆言心虚的撇过头去,盯着腕间红绸,忽觉这冰蚕丝的纹路似曾相识。
“还有,我哪里骗你了?”
正要细想,洞顶突然簌簌落灰,整座山体开始震颤。
“他们在炸山!”
穆言拽起幽期往深处跑,“这些疯子要活埋我们!”
幽期却毫不在意,只是盯着那只牵着他的手。
穆言急得焦头烂额,回头一看这人竟跟个没事人一般,“喂喂,死到临头了还在这游神呢?”
“不怕,死不了。”
幽期笑着从怀里摸出张符纸。
“乾坤震符?”
穆言认出这是仙门的符纸,“你咋有这么多宝贝?”
“去年腊月在旧书摊淘的。”
幽期咬破指尖在符纸上划了两笔,鲜血渗入符文的刹那,整座山洞亮如白昼,“劳烦哥哥往震位踏三步。”
穆言依言而行,脚下突然浮现八卦虚影。
幽期甩出红绸缠住他腰间,自己却站在逐渐崩裂的阵眼中心:“哥哥可愿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