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沉渊照断垣,孤舟独影溯秋痕。
算珠碎处商纹现,剑穗开时剑意存。
残佩凝霜藏旧恨,孤灯照壁映新恩。
老猿锁阁留经卷,鸿雁穿云递信言。
莫道秋深寒彻骨,一剑惊破万重门。
九州大陆的秋夜像被淬了霜的刀刃,西北风卷着碎叶掠过沉砚山庄废墟,将血月的辉芒绞成凄厉的碎片。
断墙残垣在月光下投出参差的影,宛如巨兽白骨在荒原上支棱,焦黑的房梁斜插进青灰色的土地,木头上凝结的暗红血痂历经七载风雨仍未褪色,像一道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在砖石缝隙里渗出微弱的灵光 —— 那是当年剑商修士陨落时,灵脉崩裂留下的灼痕。
沈砚跪在父母合葬的石堆前,粗布衣衫早被枯枝划出道道裂口,膝盖压在丛生的野蒿上,尖刺穿透布料扎进皮肉,血珠顺着小腿蜿蜒而下,滴落在坟前斑驳的青砖上。
几只背甲泛着幽蓝荧光的甲虫受惊爬动,触角划过砖面发出细碎的 “沙沙” 声,仿佛在替这座死寂的山庄发出无声的叹息。
“爹,娘……” 沈砚的声音被秋风扯得破碎,掌心抚过石堆上模糊的刻痕 —— 那是他七年前用断剑刻下的 “沈修远任瑶心之墓”,如今己被青苔侵蚀得面目全非。
他从怀中掏出半旧的酒壶,陶制壶身还留着母亲当年的手温,酒水泼洒在坟前的瞬间,腾起的白气与血月的清辉缠绕,恍若双亲的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指尖触到颈间的残佩,冰凉的玉坠突然在掌心跳动,“砚” 字裂痕处渗出暖意,像母亲临终前最后的拥抱,穿过时空烫在他的脉搏上。
剧痛来得毫无征兆。
残佩突然如烧红的烙铁,沈砚闷哼着蜷缩在地,指缝间溢出的红光将荒草染成血色。
地底传来沉闷的震颤,青灰色剑光如蛰伏多年的蛟龙破土而出,剑气劈开积尘,露出半截埋在废墟中的断剑 ——“沉渊”。
剑柄上的剑穗早己腐烂,只剩几缕丝线缠着斑驳的剑格,可剑身却在血月下泛着冷冽的光,仿佛岁月从未侵蚀过它的锋芒。
剑鸣如泣如诉,虚空中浮现出七年前的血火场景。
烈火舔舐着飞檐,木屑与剑刃相撞的脆响中,夹杂着孩童的啼哭和修士的怒吼。
一辆挂着瑶光阁商旗的马车从火海中冲出,车辕上的商纹在火光中明灭,车帘被气浪掀开的刹那,少女鬓间的算珠步摇闪过微光。
十二颗刻着商道符文的算珠随着马车颠簸碰撞,每一道纹路都与沈砚手中的残佩严丝合缝。
少女转头的瞬间,两人的目光穿过浓烟相接,她眼中的惊惶与幼年沈砚的恐惧在虚空中相撞,仿佛时光在此处打了个结,将两个被命运拴住的灵魂紧紧绞在一起。
“为什么……” 沈砚的质问被剑鸣撕裂。
画面突然扭曲,沉渊剑发出不甘的哀鸣,半张凝血写成的残页从剑柄弹出。
“血煞魔宗与天策府合谋” 的字迹在血月侵蚀下飞速消散,最后只剩 “砚卿” 二字,像两滴凝固的血泪,重重砸在沈砚眼底 —— 那是父亲刻在婚聘玉佩上的名字,是父母用生命守护的共生誓言。
凌尘剑宗的晨钟从十里外传来,惊起栖息在断墙上的寒鸦,漆黑的羽翼掠过血月,在沈砚身上投下转瞬即逝的阴影。
他扶着断墙起身,残佩与腰间半截剑穗同时轻颤,仿佛在呼应沉渊剑的呼唤。
掌心的血珠滴落在地,与七年前的旧血相融,在青砖上画出一道蜿蜒的红线,像一条永不褪色的伤疤,指向东方云雾缭绕的凌尘山。
“任瑶卿。”
他盯着残佩上的裂痕,声音低沉如铁,“当年马车上的算珠步摇,七年来夜夜在我梦中摇晃。
你鬓间的流光,究竟是救人的微光,还是屠庄的血色?”
晨风掀起他破碎的衣摆,誓言混着血腥气散在即将破晓的天际。
远处,暗紫色的朝阳正从沉渊方向升起,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剑,深深扎进这片浸满血泪的土地。
废墟深处,沉渊剑再次发出清越的鸣响,剑身上 “砚卿共生” 的刻痕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 那是父母用本命精血刻下的誓言,是剑商两道在血火中淬炼的共生之印。
而此刻,沈砚腰间的残佩与剑穗,正沿着当年父母的血路,在秋霜中踏出逆命的第一步。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