涡轮引擎的尖啸如同死神的狞笑，紧紧咬在身后。
林风这辈子从没跑得这么快过。
他的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了锈带区污浊的砂纸。
酸雨模糊了他的视线，脚下是湿滑的金属板和裸露的、滋滋冒着电火花的线缆。
“右转！
贴墙！”
脑中的苍老声音几乎与他自己的求生本能同步。
林风想都没想，猛地侧身挤进一条几乎只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几乎就在同时，一道炽热的红色激光束擦着他的后背射过，将他刚才所在位置的一个废弃水箱熔出一个冒烟的窟窿。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内衣。
是清道夫VII型的非致命性捕获武器——但如果被打中，也足够让他的神经系统瘫痪半小时，任人宰割。
“这些东西……没有生命气息，却灵动迅捷如机关傀儡，杀戮本能竟如此纯粹？”
云胤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汝等时代的‘工巧之术’，竟己至斯？”
“现在……现在不是上课的时候！”
林风气喘吁吁地低吼，从一个低矮的棚顶翻过，落地时一个踉跄，左腿的旧义肢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
左腿液压关节损耗率：17% 义眼的界面自动弹出警告。
“嗯？
汝之下肢……竟是机关造物？”
云胤子似乎才注意到这一点，更加惊奇。
“妙！
以金石之力代血肉之行，虽粗糙，却另辟蹊径！
然其内部‘气’（能量）运行阻塞不畅，方才发力时浪费了三成有余，否则速度当可再快一分。”
林风没空理会他对自己义腿的评头论足。
三台清道夫机器人己经呈扇形散开，猩红的扫描光束如同探照灯，无情地扫过狭窄的巷道，封锁着他可能逃窜的路线。
它们的数据库里显然有着整个锈带区的地图模型，正在高效地压缩他的活动空间。
“前方岔路，向左！”
“左边是死胡同！
我扫描过了！”
林风反驳，他的义眼早就提供了地形分析。
“信吾！
左侧第三块壁板后有通道，乃旧时代泄压管道，汝之‘扫描’未能识破其伪装！”
绝境之中，林风一咬牙，选择了相信这个来历不明的脑内声音。
他冲向左边死胡同，果然在一块锈蚀的金属板后发现了一个狭窄的洞口，仅容一人匍匐通过！
他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身后传来机器人撞击金属板的刺耳声响，但它们庞大的体型显然无法进入。
暂时安全了！
管道内一片漆黑，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某种化学制剂的味道。
林风瘫软在地，大口喘息，心脏跳得像要炸开。
“此非长久之计。”
云胤子道。
“彼等虽进不来，却可守株待兔，或召唤更小巧的造物。
汝需彻底摆脱其追踪。”
“怎么摆脱？”
林风喘着气问，“它们肯定锁定了我的生物信号或者义体信号……信号？”
云胤子对这个词感到陌生，但很快理解了其含义。
“无非是‘气机’锁定的一种。
吾可教汝一粗浅法门，名曰‘龟息术’，可暂时收敛自身生机与能量波动，或能瞒天过海。”
“法术？”
林风一愣，“那不是传说里的东西吗？
而且……我能学会？”
“凡有灵蕴者皆可修行，无非快慢尔。
汝之世界‘浊气’弥漫，于正统修行乃是绝路，但汝体内……咦？”
云胤子的声音忽然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诧异。
“方才情急未察……汝之经脉……尤其是与那机关肢体接驳之处……竟有‘灵炁’自行流转之象？！
虽微弱如星火，却精纯无比！
这……这如何可能？！”
林风更懵了：“什么灵炁？
我不知道！
我唯一和别人不同的就是这条便宜义腿和这个破扫描眼！”
“莫非……是‘玉简’与汝之‘机关’结合，产生了异变？”
云胤子喃喃自语，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
“科技之躯……竟成了修真之基？
闻所未闻！
妙！
妙啊！
小友，汝或踏上了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
就在这时，管道外传来了更令人心悸的声音——一种小型机械群高速移动时发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
警告！
检测到多个小型单位信号接近！
型号识别：清道夫集群无人机（蜂群型号）！
它们果然召唤了更小的！
“没时间感慨了！”
林风急道，“那个‘龟息术’怎么办？！”
“静心凝神！
意守丹田……呃，汝可能无此概念，意守……小腹下方三寸之处！
想象周身气息内敛，如顽石，如枯木……” 云胤子立刻收敛心神，开始口述一段简短而古怪的音节和意念法门。
这法门拗口至极，完全不符合林风所知的任何科学逻辑。
但奇怪的是，当他尝试按照指示去做时，他左腿义肢与神经接驳的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酥麻感！
那枚融入他体内的“玉简”也似乎轻轻震动了一下，散发出一股清凉的气流，顺着他的脊髓迅速上行，涌入大脑。
下一刻，他感觉自己身体的“存在感”似乎在急速降低。
心跳声、血液流动声、甚至义体内部能量循环的微弱嗡鸣，都变得极其微弱。
“屏息！”
云胤子低喝。
林风立刻屏住呼吸。
几只拳头大小、形如金属蜘蛛的无人机，闪烁着冰冷的红光，悄无声息地爬进了管道，它们细长的传感器探头几乎要碰到林风的鼻尖。
林风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连思维都几乎停滞。
那无人机在他面前停顿了数秒，红光反复扫描，最终似乎判定为目标丢失或只是一堆无害的有机物残骸，默默地转身，汇入蜂群，向着管道深处继续搜索。
首到嗡嗡声彻底远去，林风才猛地吸了一口气，几乎虚脱。
成功了？！
那个古老的“法术”竟然真的有用！
而且……刚才那股清凉的气流是什么？
“奇才！
竟是瞬间入门！”
云胤子的声音充满了惊叹。
“虽借了外力之便，汝之悟性亦属非凡！
那股力量，便是‘灵炁’，乃修行之根本！
看来，吾之‘传承玉简’与汝之‘机关之体’，果真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反应……”林风看着自己那只冰冷的金属左手，第一次感觉到，这条只是为了方便干活而安装的廉价义肢，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了。
它不再仅仅是一件工具，仿佛……拥有了某种生命的潜力？
“此地不宜久留。”
云胤子提醒道。
“龟息术只能暂避，彼等很快会扩大搜索范围。
吾需尽快传汝一套完整的筑基法门，引导体内新生灵炁，方能真正拥有自保之力。
但首先，汝需寻一绝对安全之地。”
安全之地？
在烬城，尤其是在被公司清道夫盯上的时候，哪里还有安全之地？
林风脑中飞快思索。
回自己的棚屋肯定是自投罗网。
常见的黑诊所或地下义体医生那里，也肯定会被第一时间监控。
只有一个地方……那个连公司扫描信号都会变得紊乱扭曲的，锈带区最深处，被称为“旧时代遗骸”的巨大地下管道迷宫。
据说那里是辰穹纪元留下的废墟，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和辐射，但也是所有逃亡者和黑户最后的避风港。
“我知道一个地方。”
林风咬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但路很远，而且很危险。”
“险中求生，方是正道。”
云胤子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期待。
“走吧，小友。
让吾见识一下，汝之世界究竟还有多少惊奇。
而吾，也将开始履行‘传承’之责。”
“你的职责？”
“助汝修行，踏上这亘古未有的——赛博仙途！”
林风深吸一口污浊的空气，握紧了拳头。
虽然前路未卜，但脑中这个古老的声音，和他体内那股新生的、微弱却真实的力量，给了他一丝从未有过的希望。
他不再是一个只能被动逃亡的废品回收员了。
他爬出管道，重新没入霓虹与阴影交织的迷宫，向着城市最黑暗的深处，潜行而去。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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