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止漏气饮料

那瓶水，是我在一个雨夜买的。那天的雨，不是寻常的雨。从傍晚开始，

就像老天捅破了装水的棉絮，淅淅沥沥的雨丝先是温柔地裹住城市，到了深夜，

竟变得黏稠如墨，把整座城泡在一片化不开的黑里。我在写字楼里加班到凌晨两点十七分，

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跳过时，我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报表，眼睛酸得像被砂纸磨过。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中央空调发出低沉的嗡鸣，偶尔有风吹过没关严的窗户，

卷起窗帘一角，露出窗外被雨水模糊的霓虹 —— 红的、蓝的、黄的光，

在雨幕里晕染成一片浑浊的光斑，像谁失手打翻了劣质的调色盘，

把各种颜色胡乱泼洒在无边的黑布上。我揉着僵硬的肩膀站起来，

椅子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划出刺耳的 “吱呀” 声，吓得我心里一紧。

背包带子勒得肩膀生疼，里面装着没吃完的半份盒饭，早就凉透了。走出写字楼大门时，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在脸上，我打了个寒颤，才发现自己忘了带伞。门口的路灯坏了一半，

只剩下一只灯泡在雨里苟延残喘，光线微弱得像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把我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贴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像一条快要溺死的蛇。街上没有一个行人，

只有偶尔驶过的出租车，车灯在雨地里划出两道刺眼的光，又迅速消失在黑暗里。

我沿着人行道慢慢走，鞋底踩在积水里，发出 “啪嗒、啪嗒” 的声响，

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路边的商铺早就关了门，卷帘门上贴着褪色的广告，

被雨水泡得卷了边，只有街角那家 24 小时便利店还亮着灯，像黑夜里唯一的孤岛。

走近时，我才发现便利店的招牌也坏了一半，

“XX 便利店” 的 “XX” 两个字不亮了，

只剩下 “便利店” 三个字在雨里闪烁，灯光忽明忽暗，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店门口的台阶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青苔，我差点滑倒，伸手扶住门框时，

指尖触到了冰凉的金属，上面还挂着几滴雨水，像眼泪一样往下滴。

门铃 “叮铃” 一声轻响，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冷气 “呼” 地一下从店里扑出来，带着一股廉价的消毒水味，

和外面潮湿的雨气混在一起，闻着让人头晕。店内的灯光是那种惨白的 LED 灯，

照得货架上的商品毫无生气，一排排零食、饮料整齐地摆着，却像墓碑一样森然，

连包装上的笑脸都显得僵硬。收银台后坐着一位老人，头发全白了，梳得整整齐齐，

戴着一副厚厚的老花镜，镜片上蒙着一层薄雾。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

双手放在膝盖上，头也不抬，仿佛我进来这件事，根本惊动不了他。

他脸上的皱纹深得像刀刻出来的，一道叠着一道，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

连嘴角都向下耷拉着，整个人像被时间冻住了一样，成了这深夜便利店里一尊静默的守墓人。

我朝他点了点头，想说声 “您好”，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 他身上的气息太沉了，

沉得像压了几十年的灰尘，让人不敢轻易打扰。我径直走向冰柜，手指刚碰到冰柜的玻璃门，

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玻璃门上凝结着一层厚厚的水珠，顺着门沿缓缓滑落，

滴在地面的瓷砖上，发出 “滴答、滴答” 的声响，像谁在无声地流泪。我深吸一口气，

拉开冰柜门，冷气 “嘶” 地一下涌出来，带着一股淡淡的霜味，扑在脸上，

让我打了个冷颤。冰柜里的饮料摆得满满当当，可乐、果汁、矿泉水，

五颜六色的瓶子挤在一起。我扫了一眼，

目光落在最里面一排矿泉水上 —— 那是 “山泉源”，包装很简单，

白色的瓶身上印着青山叠翠的图案，还有一条潺潺的溪流，溪水清澈见底，

仿佛能透过瓶子听见林间的风语和泉水的叮咚声。我伸手把它抽出来，瓶身冰凉，

贴在手心时，竟感到一丝异样的温度 —— 不是冰块那种刺骨的冷，

而是像刚从温水里捞出来的，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温热。我皱了皱眉，把瓶子翻过来，

看了看生产日期 —— 是昨天，保质期三年，标签上的字迹清晰，没有任何磨损的痕迹。

一切都看似寻常，可不知为什么，握着瓶子的手，却开始微微发麻。我晃了晃瓶子，

水在里面轻轻晃动，没有异样的声音，也没有奇怪的沉淀。“大概是太渴了，产生幻觉了吧。

” 我心里这么想着，把瓶子攥紧了些，转身走向收银台。老人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头也不抬。我把矿泉水放在收银台上，“啪” 的一声轻响，他终于缓缓抬起头，

老花镜后面的眼睛浑浊得像蒙了一层雾，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瓶子，嘴唇动了动，

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开口。他伸出手，手指干枯得像树枝，

指甲缝里还沾着一点黑色的污垢，在扫码枪上按了一下。“两块五。

”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陈旧的气息。我掏出手机扫码付款，

屏幕的光映在老人的脸上，我才发现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像是两潭死水。

付款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他把瓶子推回给我，动作缓慢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拿好。

” 他又说了三个字，然后低下头，恢复了刚才的姿势，仿佛刚才的交流只是我的幻觉。

我拿着瓶子走出便利店，门铃又 “叮铃” 响了一声，身后的冷气和消毒水味被雨水冲淡，

只剩下手里瓶子的冰凉。我拧开瓶盖时，一声 “嘶 ——” 的轻响突然响起，声音很轻，

却突兀地刺破了雨夜的寂静。那声音不像平时拧开碳酸饮料时的气体逸出，

倒像谁在耳边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还有一点藏不住的怨怼。

我皱了皱眉，把瓶子举到耳边，又晃了晃，没有再听到声音。

口渴的感觉像火焰一样从喉咙里冒出来，烧得我难受，哪还有心思细究那声奇怪的响？

我仰头灌下一大口，水很清冽，带着一点淡淡的甜味，顺着喉咙滑下去时，

却突然掠过一丝金属般的腥涩 —— 像不小心舔到了生锈的铁钉，

又像吞下了一缕陈年的血锈，那味道在舌尖上停留了很久，挥之不去。我顿了顿，

把瓶子拿开，看了看里面的水 —— 澄澈如初，没有任何颜色变化，也没有沉淀。

“可能是瓶子的味道吧。” 我这么安慰自己，又喝了大半瓶，剩下的半瓶被我攥在手里，

快步往家走。我住的小区很旧，是十几年前的老小区，没有电梯，我住在六楼。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好几盏，从一楼到三楼，只有两盏灯能亮，还忽明忽暗的。

我摸着扶手往上走，脚步声在楼道里回荡，手里的矿泉水瓶随着脚步轻轻晃动，

偶尔发出 “咕咚” 的声响。回到家，我把背包往沙发上一扔，连鞋都没脱，

就倒在了床上。那半瓶水被我随手放在床头柜上，瓶盖都没拧。疲惫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我闭上眼睛，几秒钟就沉入了梦乡，连梦里都是密密麻麻的报表和刺眼的电脑屏幕。半夜，

我被渴醒了。不是寻常的干渴，不是喝几口水就能缓解的那种。

那股渴意像是从骨髓深处蔓延出来的，顺着血管流遍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需要水分。

我的嘴唇干裂得发疼，舌头贴在口腔壁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我能清晰地感觉到，

全身的水分正在被某种无形的东西一点点抽离，皮肤紧绷得像要裂开，

连呼吸都带着一股灼热的气息。我挣扎着睁开眼睛，房间里一片漆黑，

只有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窗帘缝隙，在墙上投下一道微弱的光。床头柜上的矿泉水瓶就在眼前，

我伸出手去摸，指尖刚碰到瓶身，就猛地打了个寒颤 —— 瓶身是温热的。

不是人体的温度，而是像某种活物刚离开时留下的余温，带着一点潮湿的黏腻感，令人心悸。

我猛地坐起来，心脏 “砰砰” 地跳着，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我摸索着打开床头灯，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床头柜，也照亮了那瓶水。瓶里的水不知何时变得浑浊了，

不再是之前的澄澈透明，而是像被搅浑的泥水，里面漂浮着细小的黑色颗粒，缓缓地旋转着。

水面上还泛着一层油膜般的虹彩，红的、绿的、蓝的颜色混在一起，像被污染的月光，

映出诡异的光晕。我凑近瓶口，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 是腐土混着铁锈的味道，

还带着一点潮湿的霉味，像走进了久未开启的地下室，令人作呕。更诡异的是，

瓶盖明明被我拧紧了，瓶口却不断冒出细小的气泡，一个接一个，缓慢而持续地往上冒，

“咕嘟、咕嘟” 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那气泡不像水受热产生的，

倒像瓶底藏着一口深井，正吐纳着地底的呼吸，又像有谁缩在瓶里，正轻轻喘息。

我盯着那些气泡，眼睛发花，仿佛能看见气泡里映出一张张模糊的脸，正对着我微笑。

恐惧像冰冷的蛇，顺着我的脊椎爬上来，缠住我的脖子，让我喘不过气。我颤抖着伸出手，

抓起瓶子，跌跌撞撞地冲进卫生间，把它扔进垃圾桶里。垃圾桶是塑料的，

瓶子掉进去时发出 “咚” 的一声响，那些气泡还在冒。我不敢看，拿起旁边的拖把，

死死地压在垃圾桶上，仿佛这样就能把里面的东西封印住，不让它出来。

拖把杆抵着我的胸口，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得像要爆炸，手心全是冷汗。“没事的，

只是一瓶坏了的水，没事的。”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自语，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

眼睛里布满血丝，嘴唇干裂，看起来像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幽灵。可当我回到床边，

准备躺下时，那 “滴答、滴答” 的声音，开始了。声音来自床底，很轻，却很清晰。

不急不缓，像老式钟表的走动声，又像倒计时的低语，一下一下，敲在我的心上。

我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心脏跟着声音的节奏跳动。可就在我听得最认真的时候，

声音却骤然停歇，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我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我松了口气，

瘫坐在床上，心想一定是幻觉，是刚才那瓶坏水让我产生了错觉。我擦了擦手心的冷汗，

闭上眼睛，准备重新入睡。可就在我眼皮刚合上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