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姓名？”
“赵无根。”
“死亡时间？”
“我...我不清楚。
昨晚25点左右，我才回到家。”
李衍的笔尖在记录本上机械地移动着，目光却始终锁定在报案人那双盛满哀伤的眼睛里。
他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任何能解释眼前这桩离奇死亡的线索。
从业三年来，这是他见过最诡异的现场，没有之一。
“您与死者的关系是？”
他继续例行询问。
“他是我弟弟。”
女子穿着一身蓝色工装，胸前印着“C-121-07种植区”的编号，声音因克制而微微发抖，“昨晚我去邻居王姐家打牌，回来就看见他...他就这样躺在门口。”
李衍低头记录，继续问道：“您弟弟生前是否与人结怨？”
“没有。
他性格孤僻，除了农作，很少出门。”
提及弟弟，女子终于抑制不住，哽咽起来。
“请节哀。”
李衍放缓语气，“这个种植区最近有没有陌生人来过？”
女子想了想，摇头：“除了收菜的商贩，没有别人。”
“感谢您的配合。”
李衍合上记录本，轻声补充道，“生者还要继续生活，如果您需要宣泄，哭出来会好受些。
我会全力调查，争取早日将凶手绳之以法。”
他转身走出房门，身后压抑己久的哭泣终于化作嚎啕大哭。
院中的李衍叹息一声，再次掀开覆盖尸体的白布。
赵无根的尸体干瘪如枯木，眼窝深陷，皮肤紧贴着骨骼，俨然一具被抽干水分的干尸。
就在准备盖回白布时，死者眉间一处淡白色的圆形斑块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抬起手腕，用手表拍下照片，随后轻轻盖上了白布。
C-121-07区是C-121镇一个普通的农业种植区，距离最近的核心城市C城六百多公里。
在开普22b上，这样的城镇数以万计。
由于星球地表开发率不足一半，且法律专业人才稀缺，联邦采取了“流浪法官”制度，像李衍这样毕业于C城大学法学系的法官，需要巡回管辖100个区左右，兼具执法职能。
李衍的管辖区是C-121-01至100。
确认刚才的执法记录己上传至总部调度中心后，李衍请求中心调取近两日的监控记录，随后走向农田边的另一户人家。
“请问您的姓名......”走访几户后，李衍来到半山腰一处与众不同的住宅。
青砖白瓦，庭院围墙，与开普勒22B星上普遍的高效实用主义建筑风格截然不同。
更引人注目的是，田地边立着一座只有在记忆中和历史资料中才能见到的小庙。
李衍心想：“没想到这个星球还有人传承这东西，这不是上辈子地球的城隍庙吗？”
走近庙前，里面供奉着一尊泥塑神像，身着古代官服，头戴高冠，双目传神。
“这就是城隍啊！
不过一般不止一尊泥像才对啊。”
出于分享欲望，他抬起手腕，用手表拍下照片，然后分享给了调度中心的同事。
转身走向院落，敲门后，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开了门。
她同样身着蓝色工装，面容清秀却神情疲惫。
“您好，我是流浪法官，编号C-212-07-J001。”
李衍出示证件，示意执法记录仪己开启，“有个案件需要您配合回答几个问题。”
女子点了点头。
“您是否认识赵无根？”
女子再次点头。
“您昨天见过他吗？”
女子依旧点头，但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忙问道：“无根他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吗？”
“请您先回答我的问题，询问结束后我会告知相关情况。”
李衍边记录边观察：她与死者关系似乎很亲近。
“您叫什么名字？”
“柳无烟。”
“昨晚什么时间见的赵无根？”
柳无烟思索片刻：“22点左右，我们一起上山看开普勒-1024。
新闻说那是一年中最接近我们的时候。
我们聊了会儿天，首到24点左右他送我回家后就离开了。”
“你们是恋人关系吗？”
柳无烟点头，脸颊微红。
“有件事需要告知您，请做好心理准备。”
李衍狠下心来，觉得由自己这个陌生人告知或许更好。
柳无烟愕然地看着他，声音带着哭腔：“他是不是出事了？”
李衍点头：“他于昨晚25点左右，在家中去世。”
柳无烟蹲下身，捂住嘴痛哭起来，泪水从指缝滑过手背。
此时，一位老太太从屋内走出，见状立即将柳无烟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李衍：“你是谁？
不许欺负我孙女！”
“赵无根昨晚从您家离开后，死在了自家门口。”
李衍无视老太太的质问，内心莫名升起一阵烦躁继续问道，“您是否注意到他当时有任何异常？”
就在这时，手表收到调度中心的消息：“这是什么？
你手表坏了吗？
照片怎么这样？”
李衍掏出手机，打开通讯软件，点开刚才用手表拍摄的照片。
他瞪大双眼，倒吸一口凉气。
李衍盯着手机屏幕，瞳孔猛然收缩。
那张照片里，原本清晰的城隍泥像竟化作了一团混沌的墨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从现实中粗暴地抹去。
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缓缓爬升，指尖不由自主地发凉。
“他送我到家后就离开了...我和奶奶很快就睡了，我什么都没听到。
“柳无烟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将李衍从瞬间的失神中拉回现实。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恢复镇定。
“感谢您的配合，一有进展我们会立即通知您。
“他的声音保持着职业性的平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
李衍不动声色地再次走向田埂。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西周的蔬菜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他抬起手腕，手机摄像头对准了那座小庙的位置，取景框里空空如也，只有一片空旷的田埂，仿佛那座庙宇从未存在过。
就在他放下手腕的刹那，一缕极淡的黑烟在原本庙宇的位置缭绕升起，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在空气中缓缓晕开、消散。
“这不可能...“李衍低声自语，右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配枪上。
夺路而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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